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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门外

书名:三朝为后 作者:乐乐丫头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47
    东临挡在虞挚身前,袍摆上也染了血迹,他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
    “小的手已废……”陈泉跪蜷在地,死死地扣着手腕,痛得脸色青白,“回不了内侍省,只有娘娘,能让小的活……”
    他拼力说出这句话,抬头坚定地看着虞挚,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内侍省活计繁忙,绝不会收留一个断了手指的人,各宫嫔妃更不会要他,香彻宫是他唯一可能的去处了。
    背叛了香彻宫,他也将无路可走。
    虞挚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扭开了头。陈泉的血流了一地,她从来都不想也没想到他会自戕,在这后宫为了求生,每个人都会失去很多。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好好珍惜,如何为本宫效力。”虞挚定了定神,目光避开地上的血。
    陈泉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眸中迸出兴奋的光彩,“小的谨记,谢娘娘!”他把头磕得砰砰作响,东临好不容易才搀他起来,退出去包扎。
    如织弯腰扯过脚踏上的绒毯,将血迹盖住,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虞挚,“娘娘,真的留下他?”刚才的一幕还让她心有余悸,对陈泉有些莫名的畏惧。
    “香彻宫缺少这样的人。”虞挚接过茶喝了一口,惊乱的心情渐渐平复。过去她身边有如寄,细心如尘,熟谙世事……她怅然叹了口气,“若如寄还在就好了。”
    如织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垂下眼帘,默然站在一边。
    春末夏初,早早就下起了连绵大雨,持续几天不休,春红还来不及谢,就萎靡一地。
    傍晚时分,天色就已全黑,永安宫外的雨滴拍打着地面,激起白雾似的水花,宫内灯烛寂静地亮着,空气中也染了几许潮湿。
    皇上皱眉看着奏折,随手拿起茶盏啜了一口,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头也不抬地责备一句,“凉了。”付如海跑哪去了,连茶都不知道换。
    “皇上。”一盏温茶递到面前,竹青的瓷釉衬着纤纤玉手,声音低柔如门外雨。
    皇上先是一怔,继而将折子往桌上一拍训斥道,“付如海的脑袋不想要了?派如此马虎的人给朕当差。”他说罢将小太监揽过,抱坐在腿上,幽光下“他”低垂粉颈,长长的睫毛覆下,温柔了眼中的波光,樱唇微抿着,一身太监装束,帽下露出乌鬓。
    “皇上舍得的话,责罚臣妾便是。”虞挚嘴角一挑,伸臂勾住了皇上的脖子,袖中溢出若有若无的幽香。
    皇上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朕这几日……”浩南王一事之后,迫于压力,他一直没有心情见虞昭容。
    虞挚按住他的唇,“皇上政务繁忙,不必为臣妾分心。”灯光映在她眸中,目光盈盈,皇上看得微微出神,虞挚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眉头,“瞧皇上又皱眉了,是不是连日的大雨让皇上心烦?”
    皇上闻言目光暗了暗,眼底露出疲态,随口道,“小鬼头,你怎么知道。”
    虞挚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案上的奏折,封面下方落着“臣华承奕百拜上”,正是华修媛的哥哥。她莞尔一笑,“臣妾前月回府见到哥哥,他说起回京路上的见闻,托皇上洪福,到处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仓有余粮。唯有交州……”
    虞挚抬眼正对上皇上的目光,听到交州二字,忧色不觉涌上。虞挚垂下眼帘,“臣妾妄言了,请皇上恕罪。”
    “不必多礼,朕也想知道你哥哥怎么看。”皇上正在为交州洪水焦头烂额。交州以西便是雪山,每年雪水融化涌入江河,泛滥成洪。华承奕在交州已四年,不知中了什么邪,连年都遇到决堤事故。
    “臣妾哥哥路过交州时,正是冰天雪地,他说严寒中堤身极易冻裂,春暖时恐怕就会被洪水冲垮。”
    皇上点了点头,“今年又洪水泛滥,决堤数百里,致使四城百姓流离失所。你哥哥倒是有先见之明,他可有什么办法?”
    虞挚想了想,歉然地笑笑,“哥哥好像提到,不如修一条运河。修运河的诸多好处,臣妾实在记不清楚了。”
    皇上思忖了片刻,焦灼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朕明日就宣虞晋入宫,若他所言行得通,朕定撤了交州这批蠢材!”兴奋之余,他刮了刮虞挚的鼻子,“今晚留在这。”
    虞挚含笑低头,声音也低了下去,“是,臣妾就是皇上的小太监,永远随侍左右。”
    长廊下斜雨如线,宫人提着灯笼引路,洛康王远远走来。他披着玄色大氅,衬得面色如玉,俊美如铸的脸上没有表情。付如海正拢手守在永安宫外,见到洛康王,立刻行礼请安。
    “父皇传唤。”洛康王站在门口,宽大的外氅让他身形更加挺拔,却再无昔日的神采奕奕。身后大雨落下,敲打出凌乱而忧郁的节奏。
    付如海苦笑了一下,含糊其辞道,“王爷请回吧,皇上现在不方便。”温香软玉进去许久,还不见出来,想必是被皇上留下了。
    洛康王不再多言,漠然转身。过去他常和父皇议政,谈到深夜,那时的他勤奋上进,深得器重。如今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心情却再不复如初了。东宫、皇权,统统无意理会。
    天上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紧闭的宫门中,传出一阵娇羞的笑声。
    炸雷滚滚响起,碾过天空。洛康王的眸光蓦地一沉,青靴踏在水中,溅湿了袍摆而浑然不觉。轰鸣的雷声,也不抵那一声轻笑刺耳,撕心裂肺。
    是她。风雨飘摇,一门之隔,是如此真切而遥远的距离,她在里面取悦君王,他在外面黯然断肠。曾经的山盟海誓,言笑晏晏,恍如南柯一梦,愈美好愈丑陋。
    付如海抱着拂尘,不安地挤出一个笑,想说什么,洛康王的目光却定定落在别处的虚无,好像身处另一个世界。
    风雨肆意地呼啸着,洛康王转身慢慢步下台阶,瞬间便湿透了衣袂。
    “王爷。”宫人忙撑起伞追了上去,却挡不住如瓢泼倾泻的大雨,寒凉入骨,“王爷这是怎么了?”
    洛康王薄唇紧抿,雨水顺着他的额角滑下,如一尊在雨中行走的沉默雕像,渐行渐远,没入无际的黑暗。
    京城的幽巷中,更声雨声交织,肃穆雍容的洛康王府静静伫立。柔和的灯光从房间里透出,一个女子悉心地整理床褥,铺好被子。
    门砰地被撞开。
    女子惊得回过头,眼光不禁一亮,有些无措,“王爷。”站在门口的,正是大铭国俊美的洛康王,定定地望着她,那目光好像穿越了千山万水的仳离,终于两情相逢,炽烈得让人怦然心动。
    “我,我告退了。”她忐忑而羞涩地低下头,匆匆向外走去。房间已整理好,她似乎逗留了太久。
    然而还没迈过门槛,手臂便被抓住,“挚儿。”她心跳一滞愕然抬头,阴雨的寒凉浸透了他的衣服,然而他的手好烫,粗重的呼吸中带着酒气。
    “别走,别离开我。”他猛地将她抱进怀中,沙哑地恳求着,猩红的眸光投下,让人战栗。
    “我不是……”女子慌乱的想要解释,双唇却被一吻封印。她身体一僵,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要离开,你说过等我回来。挚儿,你都忘了么……”他含糊地质问着,亲昵中涌上莫名的恨意,双臂力道之大几乎让她窒息。曾带兵将叛军驱逐三百余里的堂堂王爷,此刻却如一个无助的孩子,心中的悲苦无处安放。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如此难过?
    推却的双手慢慢松开,犹豫又期待着,环上了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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