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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醉了

书名:三朝为后 作者:乐乐丫头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47
    赵美人看着陈泉,又看了看虞挚手中的步摇,眼中迷茫与渴望交替着,不知所措。
    “哀家让你杀了他,你没听见吗?”虞挚的声音蓦然挑高,却带着沙哑的撕裂,横眉间多了积怨的厉色。
    赵美人吓得脖子向后躲去,然而宫殿偌大空旷,无处藏身。
    “小姐。”陈泉以手撑地艰难地站起身来,他一条腿跛着,所有地重量压在左腿上,连带身体也微微倾斜,对赵美人伸出手,“过来。”
    赵美人犹豫地看了一眼他干瘦肮脏的手,慢慢地走了过来,走近了才发现他左手小指少了一截,伤口虽然早愈合了,但光秃秃的看去十分奇怪,她不由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想要去触摸。
    电光石火间陈泉已握住了她持刀的右手,往自己怀中猛地一带。
    “啊!”赵美人一个没站稳撞在他身上,继而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跳开,手下也不知不觉松了,把刀留在陈泉的胸口。
    她愤怒而戒备地看着蜷下身去的陈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出其不意吓唬自己,警惕着他还会做出什么坏事。陈泉双手捂着伤口,鲜血从指缝间奔涌而出,那翻江倒海、颠覆理智的剧痛迟了片刻才袭来,心跳被钉在刀尖上,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血脉,口中泛起腥甜。
    他只是抬起苍白的脸望着她,在疼痛的间隙咬紧牙关扯出一个微笑。
    赵美人见他站在那不能动了,跑过去狠狠推了他一下,“坏人!”
    她看不见他被鲜血浸红的衣襟,看不见他额角冒出的冷汗,纵使看见了,她也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生死荣辱,早已被她遗忘在脑后。
    陈泉跌倒在地,腕上的镣铐随之落下“铛”地一声砸在手上,十指连心的疼痛让他呼吸一顿,眼前破烂的棉布裙摆匆匆掠过,赵美人已经跑到虞挚跟前,怯怯地伸手接过了那支步摇。
    她美滋滋地反复看着,小心翼翼地一遍遍擦拭着,爱不释手,甚至忘了正站在自己最害怕的人面前。
    “把她带下去。”虞挚沉声吩咐。如寄回过神来,眼角冰凉的泪滴落下,匆匆伸手拭了,走过去架起赵美人的手臂。赵美人正专注于手中的步摇,以为如寄要来抢,当发现她没什么威胁时才放松下来,脚下不由自主地随她去了。
    自始至终,都忘了身后地上还有个陈泉。
    “她早已不记得你了,陈泉。”虞挚凝眸望着他,静寂的宫室中只剩他们两个。周遭雕梁画栋无声,浮刻繁华悉数静止,她仿佛也成一尊美丽空洞的雕像,“这七年,她没有一天记得你。”
    陈泉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撑着才不至于倒下。纵使血污满身、过往不堪,他抬头的那一刻还是让人觉得无比干净,眼底一抹淡青色的倦然如湖上波痕,风过澜起,神思遐远。
    “小姐得意时,还曾给我抚过一首曲子。那时觉得,真是再好听不过了。”
    他咽下口中的血水,声音因剧痛而颤抖,然而他说出的话又那么平静,让人眼前不觉浮现尘封过往,彼时帘内玉手挑拨兰琴,窗外桃花灼灼其华,两小无猜,晴光正好。
    “她忘了,我还记得,真的是再好听不过了……”
    夕阳西下,暮鼓的余音回荡在天际。丹霞杳霭,罗幡招展,天音寺的禅房中传出僧弥的诵经声。皇家御用重地,这里侍奉佛祖的规矩甚严。
    不过也有例外。
    过了前头的大雄宝殿再几进几出,金碧辉煌的庙宇庄严逐渐远去,眼前唯见一片青青菜畦。一间小木屋在地头搭起,简朴无华。来天音寺烧香的世人络绎不绝,这里却算得上人迹罕至。就算在寺里,能轻叩柴扉的也不过主持方丈等寥寥数人,每年一度的闭关前后,怀抱不解才会来问禅。
    此时此刻,怀晖祖师正泰然坐在门口煮茶,滤了一碗递给洛康王,“王爷,茶能解酒。”
    “酒却能消愁。”洛康王从屋中走出却并不接过。他斜倚在门口醉目惺忪,颓然没了往日的儒雅周正。
    怀晖祖师也不解劝,随手将碗放下,“天色已晚,王爷是去是留?”
    “往哪去?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发觉自己如此多余,让人提防害怕不说,还要绞尽心思地应付。”洛康王望着西沉的日头,口中苦涩,“还回去干什么,不如你收我入空门。”
    “既是空,缘何有门。”怀晖将浮茶撇去,摇蒲扇悠然催着火。
    洛康王略微一怔,痴痴问道,“如若没有门,你我差别又在何处。”
    “空本无门,你心中有门,禅本无疆,而你心中有界。一心想入所谓空门,恰说明你入不得。”怀晖将蒲扇一叩,拈须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等你入了,也就不会在此与我废话这个门字了。”
    此时天上滴滴答答地落下小雨,掉到洛康王颊上。他正自失神,随意地伸手擦去,一阵冰凉沁入激得内心里也是一空,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同踩在云上。耳边响起怀晖祖师和善的劝告,“下雨了,王爷要回还是快回罢。”
    秋夜里,天空一道闪电划过,映亮了窗棂绢纱。
    永安宫里,晃儿出神地望着窗外,被闪电耀得眨了眨眼,才低低问出声,“母后,和他,真的是这样吗?”
    佑荪点了点头,“臣偷听的时候臣母亲并未发现,所以没有防备,应该是真的。”
    “父皇竟然……”晃儿声音颤抖起来,再无法说下去。他无法相信自己一向崇敬的父皇会做出那么不好的事,无法相信这么多年母后与父皇的相敬相爱都是假象。母后,原来真的和洛康王是一对么。
    “怎么办?这可该怎么办?”晃儿坐立不安,如果一切是真的,他为父皇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可是那毕竟是他的父皇,也是洛康王的父皇。
    “佑荪,你说母后会不会不要我?”他惶惑地问道,越想越担心,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皇上。”宫里没有别人,佑荪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晃儿随手接过,依旧拿袖口抹泪,哭得直冒鼻涕泡,“母后现在就不要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该怎么办……”
    “太后不会不要皇上的。”佑荪赶紧好言宽慰,又微微皱起眉头,“是皇上一直和洛康王作对,太后才……”
    “那还不是她偏心!”晃儿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道,“洛康王挑拨我和母后,他就是大奸臣,他就是要抢走母后!”
    “皇上。”佑荪示意他小点声,又耐心地开导,“其实洛康王没有为难过皇上,皇上和世子有矛盾,世子随后便被送出了京城,换旁人谁能做到如此忍让。”
    晃儿眨着乌黑的泪眼,“你要我感激他?”
    “不是,不过皇上也不要把他想成多么坏的人。”佑荪叹了口气,小心地措辞,“皇上恕罪,但请皇上想想,若有一天你最在意的人被抢走,那会是什么……”
    “谁敢抢走你朕杀了他!”晃儿蹭地站了起来,右手一挥做手起刀落的模样,两眼瞪得又狠又圆。
    佑荪被他吓得怔在原地,“皇、皇上……”
    深夜雷声闷重,香彻宫内灯火飘摇。虞挚独坐在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她睡不着。这座宫殿如此空旷,四面八方都有冷风侵袭,潮湿中似乎夹带血腥气。洛康王走了,陈泉死了,不知不觉这世界愈发死寂,她不知道为什么只剩下自己。
    十五岁前,事事顺遂。十五岁后,她还是虞挚,然而命运却似乎刻意与她为敌。她试过恨,试过重新去爱,也试过原谅,可不论做什么,注定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走到今天,她这么孤独。
    “太后!”门一开,如寄匆匆走了进来,眉目中是焦急、意外与欣喜,“洛康王来了。”
    冷风裹挟雨气随她一起进来,吹得虞挚一个寒颤,与此同时外面传进一声放肆的呼喊,“挚儿,挚儿你看今晚的雨,仿佛在严州一样。你记不记得我说过,那里多雨啊,一年到头的雨,也多山,山间缭绕得都是雾,我一年到头也望不到京城……”
    虞挚心头一紧,她从未遇见过洛康王如此口无遮拦的时候。这是在宫里,纵使今夜风雨交加,他这样喊也还是会有人听到。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如寄匆忙取了伞,转身已不见虞挚踪影,唯有天地间一片苍茫雨雾,吞没了两个模糊身影。
    “挚儿。”洛康王看着走近的人儿,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终于看清了她苍白的面容。
    “你怎么进来了。”虞挚抬眼望他。漫天秋雨,片刻便打湿了睡袍单薄的衣袂,她一动不动,开口时唯有倦然的平静。
    洛康王摊开手,掌心是大内颁发的紫玉腰牌。整个大铭王朝只有三块,皇上将它赐予重臣,其含义等同长城烽火,非十万火急不得随意使用乱闯宫禁。
    他身形微微摇晃,湿透的锦袍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雨水顺着凌乱的发流下,映在虞挚眼里的影子落魄而狼狈。他却无声地笑了,说话不甚清楚,“我要见你……十万火急。”
    虞挚睫毛颤动了一下,雨水落在上面又滴下,让人恍惚觉得那是滚烫的泪,“怎么这样醉。”
    “醉了才有借口回来。”洛康王愈发笑出声来,布满血丝的眼中醉意醺然。分开三天,他整个人好像也在酒里浸了三天,“才让我觉得回头,不那样下贱。”
    虞挚定定地看着他,四目相对,她眼中似乎涌动着复杂的情愫,又似乎空无一物。雨水打在颊上连成线,如泪水般成串落下,然而真正的泪水却一滴也没有。
    他亦然。
    这场相逢,没有月下起舞的感动,没有率十万大军入京的意气风发,没有执手相问的心跳与期盼。因为一切都已在心底洞然明了,无需再试探揣测。他明白天大地大,自己还是会回到她身边,也知道万千人海中她孑然一身,唯有他可依靠。
    他明白她,尽管这迟到的懂得让他难过痛苦,可之前呢?那镜花水月、强颜欢笑就真的让他快乐么?那激越的心跳、甜蜜的情话、热烈的缠绵过后,他心底就真的踏实了么?
    思绪在混沌与清晰之间盘亘,浑浑噩噩地跟着虞挚走进香彻宫。冻僵的意识醒转时,洛康王发现自己正立在那里,她取来手巾为他擦拭脸上的雨水。
    灯影幢幢,四周晦暗不清,眼前只见她沉静的面容,看不出半分喜怒。手巾所到之处,目光随着落在那里,也只落在那里,自始至终从未抬起眼帘看他。她的长发被淋湿了,睡袍也浸透了,肌肤泛着冰凉的白皙。
    两人之间,寂静得只听见门外杳杳雨声。
    这才是真的她。洛康王僵硬的手指曲起,在身侧握成了拳,心里泛起莫名而复杂的怒意,交织辛酸苦楚,绝望无助,火一样地将五脏六腑熊熊焚烧,冰一样地在灵魂深处冻出一个窟窿。七年中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为什么他对她的痛苦一无所知?她在瀚景王跟前又是何种面目,他们有怎样的过往……
    纷杂的情愫在胸中汹涌沸腾,让他焦灼难安又不知所措,还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已欺身过去不由分说捧起她的脸吻下。
    毫无温柔可言。他如寻不到出路的困兽,企图在她唇舌的柔软中找到栖心之处,在霸道的凌虐中找到掌控的权力。双手死死固定住她的后脑,一贯温润的眸中也泛起猩红,不给她留丝毫喘息的机会,直到口中尝到血腥的味道。
    不知何时,洛康王眼前已泪水模糊。他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自始至终她唯有在最痛的时候低低吭了一声。他的凶狠只是挣扎,她的安静才是主宰,拿着手巾的右手依然垂在身侧,被雨浸透的身体是冷的,眼帘低垂遮住眸中空洞的神色,无论他如何都不会反抗。
    挚儿……他强迫自己覆着她的唇,喉头却不由自己地在哽咽。回不去了,他告诉自己,他知道回不去了。
    纤细的手指拂过他的脸,拭去眼角的泪。她柔软的唇间叹息着,踮起脚去轻轻吻他。唇齿间的血腥还在,他们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仿佛两个体无完肤的伤者在互道安慰。
    幔帐落下,将晦昧不明的灯光挡在外面,黑暗中除了喘息没有一点声音。他们好像两个陌生人,记忆中的叡康与挚儿在明媚的晴光中远去,遗留身后两道见不得光的影子。他们惶恐,不安,分明站在原地却又丢失了自己。洛康王扣住虞挚的手,身躯起伏,仿佛只剩这样才能抵达她的内心证明他们仍有牵连。
    他们不知道彼此是否快乐,直到最后他释放出难以抑制的低吼,她才听出其中沙哑的哭声,才知道他一直在哭。她抬手抚过自己的面颊,掌心亦是一片冰凉。
    第一次她没有躺在他臂弯,而是他埋在她怀中像个孩子。外面的风雨拍打窗棂,很久以后她以为他睡着了,却听见他开口。
    “我宁愿这样,至少你我都是真的。”他的声音平静,一如此刻夜深人静的心跳,“过去的快乐里没有一个是你,与云烟有何不同。”
    云破日出,阳光流泻在禁宫宝殿的七彩琉璃上,一天的大朝结束,群臣百官散去,留下一座座庄严的宫殿在年华中伫立,无言俯瞰世事。
    此时的后宫已然苏醒,天上一行断雁叫西风,地上又是一秋。
    江潮平站在桌前搁笔,将方子交给宫婢,“公主的病已大好,按这个方子调养一月,便可痊愈。”
    宫婢领了退下,江潮平转身就要告辞,盛宣坐在床头,面色憔悴,“江大人留步。”
    “公主有何吩咐。”江潮平颔首。
    盛宣望着他,鼓起勇气,“你可不可以抬起头来。”他进宫为她诊病这半月,每次来去都是低着头,从未正眼看过她。
    “臣不敢。”
    盛宣苦涩地笑了,她瘦得两颊塌陷下去,显得眼睛很大,湿漉漉的无助而可怜,摆手退却宫人,“盛宣求大人一件事。”
    江潮平一揖,头更低了,“臣尽力而为。”
    然而半晌没有答言。他不由抬眼看了看,却怔然一惊,只见盛宣头上多了一方大红的盖头。穿的还是浅绿的宫装衣裙,床头的紫罗兰色幔帐挽起,桌上一本书正被清风翻过几页,一切陈设都是如此寻常,更显得那一方喜帕突兀刺眼。
    “公主这是为何。”
    “盛宣喜欢江大人,从第一眼见到便喜欢了。今生无缘,只求大人了却盛宣最后一桩心愿,为我揭了这盖头。”盛宣双手交握放在腿上,端端正正地坐着,盖头上鸳鸯戏水喜色撩人,底下她虚弱的声音中却无限悲凉。
    “可臣万万不能……”
    “江大人放心,我下个月便要去麾夏了,绝不会牵连大人。”盛宣坚定地道,说到牵连,她哀从中来,“否则,我的病也不会好,我也不会去。”
    江潮平奉太后旨意给她诊病,若不能在麾夏使者到来之前痊愈,他定要受到责罚,她怎么忍心让他受苦?从赐婚旨意下达至今,她愁肠百转,未尝没有想过以死抗旨,然而被苏玉芍知晓心事之后便不能了,因为那样定会牵连江潮平。
    她决不会害他,他难道还不明白么,她已将心事卑微地剖白在他面前,他还在担心什么。
    “臣并非害怕牵连,臣只是不配。此事对公主意义重大,公主以后会遇到真心相对的人,臣不想公主后悔。”江潮平淡淡道,盛宣蓦地掀开盖头,刚要开口便被他打断,“臣对公主来说不过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终有一天会醒,醒了便结束了。可如果臣今天让它有一点点成真,那便不再是梦,而是想抹也抹不去的挂碍。”
    江潮平说完不待盛宣回答,一揖扫地,“愿公主平安,臣告退。”
    盛宣张口欲唤,然而他挺直而坚定的背影制止了她。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于门口,盛宣眼中蓄满了泪水,默默攥紧手中的盖头,江大人……
    十月十一,晃儿的生辰。新君登基后第一个生辰,举国欢庆,整个京城从一个月前便张灯结彩,朝中也热闹得非同一般,王公贵族们绞尽脑汁讨好这个小皇帝,盟国君王也纷纷送来贺礼。
    生辰当晚宫内大排筵宴,百官朝贺,各国使者也是座上宾。酒过三巡,曼舞退下换做轻歌,丝竹凝缓中孙淮宣召各个王子皇孙上殿献礼。
    天下珍奇聚集于此,争绝斗宝自不必说,等到珏国的使者上殿,大家已然酒酣耳热兴致正高。珏国使者恭贺完万寿无疆,起身将锦缎琴罩揭开。满朝文武纷纷睁大眼睛瞧好,然而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暗叹淮意王不愧是大铭皇室的子弟,对自家人就是大方。此琴是七弦秋籁,名动天下,音色细腻圆润,声如天籁,是珏国国库中的一宝。
    “多谢皇兄了。”晃儿对音律不感兴趣,礼貌地说道。倒是一旁的叡谨摩拳擦掌,寻思着等散席了借来把玩把玩。
    “秋籁名中嵌一个秋字,合了皇上生辰,珏皇用心真是精巧。”虞挚在珠帘后笑赞道,使者大长了脸面,又一番恭贺后退下。
    外邦礼物看完,接着是皇室宗亲由官位开始顺次进献,第一个自然是洛康王,他送的是一方歙砚。礼物呈上时大殿内不由安静了下来,人人心里都提着一口气,不知小皇上又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太后先说话了,“歙砚磨墨无声,发墨如油,擎政侯对皇上的勉励之意,用心良苦。”
    说着太监已将砚台呈上玉阶,孙淮过去接了就准备摆在一旁的桌上。晃儿却一摆手,“朕看看。”
    群臣面面相觑,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洛康王抬眼,目光与虞挚相对。他平静沉着,她面上亦如是,只是心里还是担忧的。
    晃儿将个砚台拿出来,在手里掂了两下,就在文武们猜皇上是不是打算把它砸下殿的时候,晃儿飞快而僵硬地笑了一下,“不错。”
    大家不由侧耳,晃儿慢慢地补充了一句,“朕喜欢。”
    所有人内心都翻腾了,惊讶、懊恼、欢喜,各怀心事,连虞晋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一分得色。洛康王面色依旧宁静,叩拜起身回到座位。
    虞挚转头看了看晃儿的侧脸,他专注地望着殿下,一摆手,“下一个。”
    浩南王送了宝马良驹,亲自在殿外骑了一圈,群臣挤在门口瞧着啧啧称赞。回到殿中落座意犹未尽,等忽然想起下一个是瀚景王的时候,瀚州来的使者已经进来了。
    大家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退去,就见使者跪倒双手呈上一把弯弓,“臣瀚景王恭祝皇上万寿,愿皇上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
    “平身,呈上来。”晃儿吩咐,太监快步传上,孙淮接过递了过来。这弓较平常军用的短些,正适合晃儿的身量。
    “此弓名曰灵犀,二尺四寸,为王爷亲手制造。弓身为犀牛角,犀牛亦是王爷亲自猎杀所得。”使者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听得大家直发愣。
    “啊?亲自猎杀?犀牛?”晃儿立刻瞪大了眼睛,一听到这么刺激的事便把什么都忘了。
    “正是。”使者施礼答道。
    晃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抚着手中的弓遐想猎杀犀牛的热闹场景,心里无比向往。直到孙淮暗暗咳嗽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很好,多谢瀚景王。”
    虞挚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看着使者退下,一件件礼物继续呈上,歌舞重新开始,殿下言笑晏晏如潮水淹没思绪。
    衣香鬓影中,洛康王于众星捧月中抬眸遥望,眼中漾起一丝微笑清冽如水,丰神俊秀。虞挚嘴角翘了翘,她知道刚刚瀚景王的消息来了,他在乎。但她也知道瀚景王终究会消散,消散在她的生命中,她的心里,而他会陪着她,再也不走了。
    洛康王昨夜对她说,再也不走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秋意浓,外面月正圆。
    ------题外话------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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