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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失手

书名:三朝为后 作者:乐乐丫头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47
    隆冬已过天气渐暖,皇室在暖池行宫已将近四个月,对于一国之君来说这已是极限。终于在桃花盛开之后,皇上起驾回宫,在桃花凋零之前赶到京城。此时满城繁花似锦,嫩柳如烟,正是春光明媚的时节,京城仿佛也因圣驾的归来而充满了喜气生机。
    香彻宫里,陈泉指挥着宫人将一件件行李安顿好,主要的细软几日前都已先行送到了,宫人也提前半月就将香彻宫打扫得一尘不染,看上去仿佛虞昭容昨天刚刚离开一样。
    “娘娘中午怕是不回来用膳了。”如织用手帕扇着风,春日里的太阳暖融融的,照得人直出汗。虞昭容回来只在香彻宫换了套衣裳,便往溯月宫去了。她与静妃四个月不见,要说的话自然许多,静妃很可能如往常一样留她用膳。
    陈泉也抬头望着日头,估摸虞昭容是否会回来,好准备午膳。这时溯月宫的宫人关复从外面进来,陈泉一见他心里就有了底,“关公公,可是我们家娘娘让您来吩咐……”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注意到关复身后还跟着一人,宫女打扮,穿着崭新的暗红襦裙,低头跟着关复走了进来。她不是溯月宫的人,看去好面生。
    “哈哈陈公公,昭容娘娘的确要留在溯月宫用膳,不过小的来不是为了这事。”关复边说边和陈泉行了见面礼,转身引荐身后之人,“这位是……”
    “是你?!”不等关复说完,一声惊呼响起,带着无比的惊愕,逐渐转为不可抑止的愤怒,“你还有脸踏入香彻宫?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陈泉和关复不由回头看去,只见如织脸色煞白,指着那个宫女的手颤抖不已,那眸中不只有不堪回首的悲痛,更多的是咬牙切齿的恨。他们不由再转头去看那宫女,面对如织的公然怒骂,她只静静地站在那里,素净的脸上没有羞耻也没有怒意,好像不管迎面来的是明枪暗箭,她都决定了一动不动。
    “如,如织姑姑,这位是内侍省分配到香彻宫的宫女如寄,静妃娘娘命小的带过来的。”关复小心地解释道,如织却根本不听他说话,死死地盯着如寄不放。关复见势不妙脚底抹油,“小的回去交差了。”说罢一磨身便溜走了。
    “哎,关公公!”陈泉想要追上去问清楚,关复早已没了踪影,要知像他这样的人跑是最快的,常常在挨揍之前就逃之夭夭了。
    “如寄,我带你下去收拾一下吧。”陈泉看了看如织的脸色,只要亲自上前招呼新人。
    “谁也不许和她说话!”如织忽然吼了一声,仿佛发怒的老虎,恨不得将如寄撕烂,“你这个卖主求荣的小人,背叛娘娘又将我害得那么惨,今天竟还有脸回来?你们谁都不许靠近她,她是天下最坏最坏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如织大声警告着宫里的人,众人听了不禁脸上变色,纷纷打量这个瘦弱苍白的宫女,好像她身体里住着魔鬼,随时都可以跳出来将他们吃得骨头不剩。陈泉将信将疑,他也听说过当年朝凤宫掌事宫女如寄姑姑,可谓宫中的女总管,如今怎的落魄至此,怎会轮转到虞昭容的宫里。他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劝解,带她下去。
    “我已知道自己的住处,我自己去便是。”如寄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平静,好像多少辱骂都不能让她生气似的。她说罢挽紧了干瘪的包袱,慢慢转身往外走去。所有的人都定定地注视着她,看着她有些僵硬伛偻的步子,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常年在浣衣局劳作落下的风湿,在初春的天气里极易发作。这个曾经荣极一时的如寄姑姑,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来到这里?
    “如寄的事,还要多谢姑姑。”溯月宫中焚香袅袅,虞挚与静妃对坐在案几后,回顾这四个月的波折,恍觉过了四年一样的漫长。
    “既然你执意要救她出来,我也只有依你。不过她毕竟曾是朝凤宫的人,平时还是低调为好。”
    “她今日的处境,皆是因为效忠于我,我不能不管。”虞挚叹了口气,在这宫中她可以信任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如寄还可依靠,她怎么舍得看她在浣衣局受尽折磨。
    静妃闻言脸色一暗,摆摆手命人退下,这才缓缓开口,“我到现在才确信,巫蛊一案皇后是冤枉的。”当初虞挚七窍流血昏迷不醒,后在朝凤宫搜出巫蛊,关于这一切她不是没有过疑问,只是不敢相信。直到虞挚要不惜一切救出如寄,她才明白虞挚和如寄的主仆之情,才明白埋在朝凤宫的巫蛊是如寄所为。一个忠诚的仆人为了主人,有什么不敢的呢?
    “为什么连我都瞒着?当时我有多担心你可知道?”静妃皱眉问道,不敢再回想当日的心情,看到虞挚莫名地病得那么重,她几乎要绝望了,却不得不奉旨四处带人搜宫,没想到自己也成为虞挚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虞挚低了头,默默地拨着茶盏,良久才说道,“事关重大,我不想连累姑姑,也怕姑姑阻拦。”
    静妃没想到她回答得如此简洁直接,仿佛已在心里掂量了无数遍,这个决定对当时的虞挚来说,何尝不是九死一生,她一定也怕过,怕极了。
    “江御医也牵涉其中了罢。”静妃没有问,只是自语。七窍流血,必定和江潮平有关,虞挚的事,他必定会义无反顾地出手。
    “是。”虞挚承认,在姑姑面前,她无法说谎。
    “你可知道……。”静妃忍无可忍而开口,还没有说完便噤了声。在深宫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秘密和孤独,不可以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能说。
    “我知道。”虞挚却抬起了头,对上姑姑的目光,“我明白,他在姑姑心中的分量。”
    “我……”静妃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虞挚说得没错,只是她自己不敢承认,一直都不敢承认。
    “姑姑在意的人,我必会保护。况且江御医已经做了太多太多,我也不想再求他了。”虞挚说着自嘲地一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走到这一步,我自认付出得已不少,可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孑然一身,这就是命吧。”
    “挚儿。”静妃握住她的手,“你还有机会,皇上他……”
    “也许吧。”虞挚宽慰地一笑,她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如果没有床笫之欢,她在皇上那里根本没有立足的资本,况且皇上更加不愿对着一个年轻的美人自怨自艾,过去她可以依仗的东西,现在成了负担。
    “我现在只希望虞氏能渡过难关,哥哥快点振作起来。”虞挚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升起微弱的希望,“希望有一天就算没有我,虞氏也可以在朝中立足,那样我就没什么可求的了。”
    深夜,虞挚独坐宫中,灯烛已剪了几次,宫人都退下了,可是她睡不着。门外轻轻响动,如寄走了进来,怔怔地看着虞挚的背影,干涩的眼中渐渐溢满了泪水,膝头一软跪倒在地,“娘娘。”
    虞挚忙起身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细细地打量着她憔悴的面容,一时也有些哽咽,“终于见到你了。”
    如寄支撑着起身,灯光微弱看不清楚,虞挚只觉她竟露出了龙钟老态,谁会相信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
    “娘娘何必冒险救我,宫中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一旦有什么闪失……”如寄不无担忧。
    “我的确不该救你,可怎能就这样放手不管。”虞挚扶她坐下,如寄不肯坐,被虞挚按住肩头才坐下了,“一切都安顿好了吧?”
    如寄咬住唇,沉重地点了点头,“只是如织,她还记恨着过去。”如织不但误会她在皇后面前出卖她、背叛虞挚,还认为她是因为皇后垮台才来投奔香彻宫。
    “我明白。可现在什么都不能说。”虞挚胸口闷闷的,如寄并没有背叛她,过去做的事都是为了她,然而陷害皇后这种事是万万不可对旁人说的,就连如织都不能,“现在只能委屈你了,如织慢慢就会淡忘的,有一天一定会把这些都告诉她的。”
    如寄努力地做出笑容,“娘娘放心,我并不怪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心只为娘娘好。”她口中这么说着,眼里却落下泪来,“我只是很难过,不能不难过。”过去如织和她亲如姐妹,如今决裂对她恨之入骨,她如何不痛心。
    “别难过,还有我,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如织有一天会同你和好的。”虞挚抱着如寄,这番话何尝不是在劝慰她自己,总有一天漫漫长夜会过去,她所失去的会被偿还。偌大的宫中,主仆而人相对落泪,连月来的委屈苦闷涌上心头,终于可以倾诉。
    春暖花开,和天气一样转暖的还有观澜宫的热闹,莲妃可谓春风得意,着手为瀚景王操办婚事,将日子定在了四月初七。宫家也再没了动静,无比顺从地收了聘礼和嫁衣,虞挚听说宫素鸾在府中养病时,瀚景王在宫相府中守了几个日夜都不得见,最后他站在门外对她说了一句话便走了。谁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然而大家看到了,宫小姐从那天起开始吃药,开始下床扶着墙走动,看到前厅堆积的聘礼,居然也只是淡淡地扫一眼,没有哭闹。
    大家纷纷猜测,是什么话有如此神奇的力量,是山盟海誓的诺言?是情人间的甜言蜜语?宫素鸾从来不说,也就从来没有人知道。
    今日,就是宫素鸾披嫁衣的日子了。
    灼华园里,淮意王和虞挚并肩而行,他入宫请安归来,正碰见她在此闲坐,便止步聊了几句。两人虽身处宫中,谈的却从来不是宫中事,而是外面的世界,有时淮意王还会说起珏国,他不但是那里的王子,还在那里生活了十四个年头。
    虞挚常常听得很入神,就像今天,不知不觉就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看着淮意王明亮的眸子,好像看到了其中的山川草木,野阔云飞,“只可惜……”她低低地自语。
    “可惜什么?”淮意王端着茶随口问道,话一出口便明白了,不禁闭了嘴。被禁锢在宫墙中的人,哪个不想出去走走,何况她这么年轻,只有十六岁,还有几十年的岁月煎熬。看着她凝滞出神的目光,他忽然感到冷,为她而冷。
    远远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只见前路一转弯,瀚景王匆匆而来。今日他本是新郎,婚事还忙不过来,怎么进宫来了,况且现在不是新婚夫妇进宫请安的时候。
    虞挚低下头想要让出路来,淮意王从没见他如此急切,便笑了笑把招呼省了,也为新郎让出路来。瀚景王一眼看到虞挚,继而看到她身边的淮意王,微微一怔但很快就神色如常,他径自走到两人面前停下。
    “拜见皇兄。”淮意王拱手一礼,“这样大喜的日子,皇兄急急忙忙进宫干什么?”
    瀚景王朗然一笑,天地失色,让人不由觉得天下没有比他更英俊的新郎,“刚刚到父皇处料理些事情,也听到了一些事情。”他转向虞挚,笑得神秘而自得,“今天是本王大喜的日子,可也发生了血光之灾。”
    虞挚和淮意王不由一怔,面面相觑,这样不吉的词出自新郎之口,让人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出了什么事。”虞挚强作镇定,又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定波侯世子和雁翎侯世子发生口角,”瀚景王脸上依然是笑,眸中却一点暖意都无,好像看着落入笼中垂死挣扎的猎物,“虞晋失手将他杀了。”
    虞挚心口仿佛挨了一记重锤,顿时站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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