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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遇袭(下)

书名:一斛珠 作者:朵朵舞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46
      樊睿定依旧躺着。
      见他如此模样,子虞又惊又慌,一时心灰意冷,双手像是没了放处,紧攥着樊睿定的衣袖,几乎要撕下一角来。
      “殿下!”她不死心地呼唤,换来的却是一旁密林中的簌簌风响。
      子虞茫然地跪在一旁,努力睁大眼看着不动的樊睿定,她恍惚地想,他不会已经死了吧。这念头才从脑中闪过,她就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突然肿胀起来,撑得胸口不能呼吸,轻轻一喘,眼泪已无声无息地滴落。
      她视线模糊地环顾四周,密林旁的小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仿佛茫茫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
      怎么会这样?父亲、母亲、二哥、三姐都死了,她和文嫣生生分离……
      就连这个刚才救她的北国皇子,也抛下她一人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
      在回想的一瞬间,她失去了控制力,放声哭了出来。那些在囚室里的压抑,和文嫣在宫中如履薄冰的小心,随公主远赴北国的茫然,像一锅五味杂陈的汤,她一口含在嘴里,现在才真正品出味来。
      她哭得伤心,手无力地垂下,碰到樊睿定的手臂,暖暖的还有温热。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还没有死。慌忙上前,扶起樊睿定,仔细察看他左肩上的伤口——伤口极细小,如果不是有血冒出来,几乎让人发现不了。从位置来看,正是刚才黑衣人所发的袖箭造成的。
      哭过之后子虞渐渐冷静,她想起以前曾听父亲说过,这样小的袖箭杀伤力并不大,如果要用它来对付敌人,通常上面会喂毒。
      这里地处陌生,她不懂医术,真是一筹莫展。
      刚才被樊睿定抢来的马儿跑到密林边吃嫩草,子虞看了一眼,心中一动,跑过去拉住马上缰绳,想将它拖过来,谁知这马毫不理睬,甩甩头不理她。
      子虞心中焦急,心想只有靠这匹马才能将樊睿定带走,坚决不肯松手,双手拉紧缰绳。就在两者对峙不下的时候,密林中沙沙地有脚步声走近。
      来的是一个布衣青年,身旁跟着个模样伶俐的女孩。子虞拉不动马,只好向那布衣青年央求道:“这位大哥,请你帮个忙……”
      那个小女孩瞧见她的窘态,嘻嘻一笑。布衣青年却很爽快走来接过缰绳,在马臀上轻轻拍了两下,那马儿乖乖就抬起头来任他牵走。
      当布衣青年把马牵到樊睿定身旁时,脸上有些惊疑,问道:“姑娘,你们可是遇上了贼寇?”
      子虞点点头,“我……大哥受了伤,我想带他回去找大夫。”
      青年的眼神中露出同情,说道:“姑娘不是碧丝城的人吧,这里自从金河大败后多了许多贼寇之流,他们往往在城郊行凶劫财,现在天色不早,你一个姑娘家带着伤重昏迷的病人,只怕路上不安全。”
      子虞皱起眉,踌躇不安。樊睿定是北帝的长子,身份不同一般,现在也不知伤得如何,无论是拖延伤势导致他有个差错或者因为在路上碰到贼寇害他伤上加伤,她都有推脱不了的责任,就是公主也保不住她。想到这些,子虞更觉得为难。
      她忽然感到袖子抖了抖,原来是那个小女孩扯着她的袖子摇摆,“姐姐不要急,我哥哥会看病哦。”
      子虞惊喜地望向布衣青年,他已经扶起樊睿定的身体,仔细地察看伤口,听到自己妹妹说的话,抬头憨厚地一笑,“姑娘不用急,你兄长的伤只有这肩膀一处,不碍事,等会将袖箭取出就是。”
      “可是,”子虞问,“只有这一处伤他怎么会昏迷,是不是箭上有……”
      “迷药!”布衣青年接口道,“看来伤你们的人并不是想夺你们的性命。所以他中了一箭就迷晕了。”
      子虞高悬的心终于落定,紧皱的眉宇稍松。那小女孩抬起头来说道:“姐姐,你们今晚可以在我家睡。”布衣青年也道:“姑娘如果不嫌弃可以我家留一晚。”
      子虞正愁没有地方可以稍作休憩,眼睛有些发酸,点头道:“多谢。”
      青年把樊睿定扛上马背,一行三人牵着马顺着密林旁的小道走去。
      转过几个弯,才来到一个小山丘下,春意朦胧,一棵老槐绿荫如盖,掩着半边茅屋,如丽质天生的少女半遮容颜。山丘后,日隐西山,浓霞似锦,把那一屋一树都笼在浅淡的微光中,更添色彩。
      只一眼,就瞧得子虞出了神,这样恬静如画的地方,真如画中一般。
      “姐姐,这就是我家。”小女孩说着,笑靥如花绽放。
      布衣青年将樊睿定抬进屋中,子虞忙跟了进去。青年见了,劝道:“等会把那袖箭取出来时会见血,你不如避一避。”
      子虞轻轻摇头,“不妨事,我总要亲眼看着才安心。”
      青年也不再劝,而是到柜子旁取出个药箱,闲谈似的提起,“姑娘是和兄长行商经过此地吗?”
      子虞坐在木椅上,转头四顾,发现屋中物什甚少,似乎处境并不好,眸光一转,随口应道:“正是这样。”
      青年拿出一把如指长的薄刀,放在火上煨烤片刻,坐到床边,似乎为了不让子虞见到血色,他用身子挡住床的大半。
      子虞有些紧张地凝视着他的动作,并不见如何动,就听见那青年沉声道:“好了!”一小支带着血的袖箭被他扔到一块白布上,顿时如一朵血花盛开般染红。
      青年又用些金创药为樊睿定包扎稳妥,回头对着子虞笑道:“你兄长身体不错,明日清晨就能醒过来了。”
      子虞只一个劲地称谢,布衣青年倒显得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手。
      那个小女孩极为乖巧,为子虞打来一盆水梳洗。子虞映水一照,发现自己鬓发凌乱,不知从马上摔倒时蹭到什么,脸上好大一片污垢,如疯妇一般。看到这个模样,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重整发髻,梳洗一番。
      等她再次出房,外屋已备好了饭菜,点着一盏豆油灯,灯火朦胧。
      布衣青年招待子虞,“姑娘请快来坐。”这一转头瞧见她的模样,微微一怔,神色稍显迷离。
      小女孩嚷道:“姐姐,原来你这样漂亮。”
      子虞浅浅一笑,便在桌旁的座位坐了下来。
      桌上只摆着两道菜,做得粗糙,油味也不足,子虞见这家中摆设已知清贫,想不到竟到如此地步。
      小女孩夹了几根菜放到子虞的碗中,说道:“姐姐吃这个,是我从林子里采的,可香啦。”
      青年道:“家中贫寒,也没有好东西招待姑娘,让姑娘见笑了。”
      子虞摇头,“你们救我已是天大的恩惠,”她想了想,从头上拿下玉簪,递给青年,“这是我兄长的诊金。”
      青年眉头皱紧,道:“不过举手之劳,怎么可以收这么贵重的谢礼,姑娘请收回吧。”
      “比起救命之恩,这个玉簪怎么称得上贵重。”子虞笑道。青年还是执意不收,子虞转手将玉簪插在小女孩的头上,说道:“要是你们不要这微薄的东西,我大哥醒来必然心里不安的。”青年一叹,不再推辞。
      晚饭后,小女孩一直跟在子虞的身后,如影子般,缠着她说故事。子虞见她伶俐可爱,想起了文嫣小时候也是这般,心中一软,挑了些宫里的故事说给她听。
      女孩听得出神,回头对哥哥说道:“哥哥听到没,姐姐原来是住在天宫里的。”
      子虞脸一红,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过了半晌才问:“这里只有你们兄妹居住吗?”
      青年点头,“本来还有我爹,但是在金河之战时,他随军行医,音信全无,只剩下我和妹妹了。”
      听到金河之战,子虞心猛地一跳,神色复杂。
      那青年又道:“受金河一战牵连的也并非只有我们一家,这碧丝城原先也没有这样乱,自从战乱后就多了许多匪人,有些还是战场上的逃兵,不敢回去受罚,只好成了流寇。”
      子虞亦想起战败后全家近百口人全部送命,眸中一暗,沉吟不语。
      接下来的谈话东拉西扯,显得索然无味。
      到了夜间,子虞与小女孩同睡一室,本还有些不习惯,但身子累极,一沾枕就熟睡了。
      醒来已是天明,她梳洗后立刻跑到后室,樊睿定面容平静地躺着,似乎还在沉睡。
      子虞仔细地观察他的脸色,发现并无不妥,轻轻叹了口气。
      她才叹完,樊睿定蓦地睁开眼,看了看她,问道:“这里是哪里?”
      “是碧丝城郊的一户人家,”子虞见他醒来,不由高兴,眉眼盈盈如月。
      樊睿定动了动手臂,发现肩膀稍有些痛,剑眉微蹙,抬起眼看着子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温和,说道:“昨天我似乎听见你哭了?”
      子虞讶然,心道,那时他不是昏迷了吗?她睁圆了眼,想起昨日的痛哭,感到羞赧,脸上微红。
      樊睿定瞳眸幽深,掀起唇角,露出一丝笑容,“你该不会以为我死了,所以才痛哭出声吧?”
      他的口气有几分玩味也有几分调笑。这让子虞想起他那日变着法的盘问,心里一沉,淡然道:“殿下是洪福齐天,怎么会有意外,昨日是奴婢失仪了。”
      樊睿定表情微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这时门外传来布衣青年和小女孩的声音,子虞也就不再作声。
      等他们离开时,小女孩依依不舍地和子虞话别,樊睿定不容拒绝地留下不少钱财。
      牵过马,樊睿定潇洒地一跃上马,看着子虞笑道:“离我这么远做什么,一起上来。”
      子虞无奈伸出手,樊睿定将她一拉上马,轻轻在她耳边道:“刚才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子虞有些意外,想不到他会这样再三解释,心中宽慰,微微一笑。
      马儿不疾不慢地跑着。子虞想起昨天一直存着的疑惑,此刻趁着樊睿定心情好提了出来,“殿下,昨天行刺的人,是……是北国人吗?”
      樊睿定道:“是的。”
      “北国宫中有人反对公主嫁给陛下,昨天的黑衣人就是他们派来的,对吗?”她问得小心翼翼,声音娇软。昨日她曾细想过,这些人明显是针对公主而来。而他们的袖箭中所上的是麻药而不是毒药,显然对方心里明白樊睿定和公主的身份而有所顾忌。从手法和目的来看,想必对方是北国宫中的权贵。在离宫前,瑶姬也曾叮嘱过她们要小心北国宫中的动静。
      樊睿定手势一僵,有些意外她问得这么直接,静默片刻,才沉声道:“你该明白,有些事,即使已经摆在明面上也不能说出口。”
      闻言,子虞开始担忧,北国宫中果然有人敌视公主。
      “那些宫里的是是非非,你就不要多想了,”樊睿定忽然开口,语调温润,“公主是公主,你是你,你们不同。”
      子虞轻轻一摇头,“公主和我们是同命运的。”
      樊睿定凝视着她,却只能看到她白皙优美的颈子,如上好的玉瓷。几缕碎发随风轻拂,几乎要触到他的鼻端,幽淡的木樨花香缭绕而来。
      久久无语之后,他才又开口,“你还小,宫里的门道很多,你大哥现在已是北国的臣子,就算没有公主,你也可以在北国安定下来。”
      子虞身体几乎不可见地微微一颤,原本她是可以选择北国的安定生活,可是文嫣留在南国,注定把她的后路给堵了,她无从选择。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樊睿定说道:“你是在担心妹妹?”
      子虞微诧,想不到他如此敏锐。
      “文嫣年纪小,我怕她吃苦。”
      樊睿定看着她稚气未脱却忧心他人的模样,露出笑意,宽慰道:“以后总能想到办法。”
      子虞自己也曾这么想过,可听到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似乎更有希望和把握,心里踏实不少,唇角一勾,脸颊上浮起浅浅两个梨涡。
      ——
      回到营地,华欣公主见他们安然归来,破涕为笑。绛萼穆雪围着子虞打圈,一个劲地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子虞拣了些重要的讲,说到惊险处,两人齐齐变色,惊叹不已。
      子虞转而问公主后来的经过。原来黑衣人追着樊睿定和子虞,公主和侍卫们正犹豫不决的时候,营地的铁甲军后援已经赶到了,一同将公主护送回营。
      华欣公主拉着子虞的手说道:“我立刻就派人去寻你们,可回来都说你们不见了。我真担心你们出什么事。幸好现在平安回来了!”
      子虞安慰了公主几句。穆雪在一旁道:“公主何必担心,有英俊不凡的大殿下在,子虞怎么会出事。”
      绛萼作蹙眉状,叹道:“酸,真酸。”
      子虞也生出打趣的念头,朝穆雪挤眼道:“下次这种生死惊险的机会,我全让给你,看你到时候有没有闲空去欣赏英俊不凡。”
      众女皆哄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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