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文妃(上) 阅读至0%

第19章 文妃(上)

书名:一斛珠 作者:朵朵舞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46
      六月末,石榴花快要谢了。
      受文妃相邀,欣妃带着宫人前来烹茶品饮。才来到宫门前,就听见内殿里头传来笑声阵阵。
      欣妃微挑起眉,子虞得了眼色,便问守在外面的宫女,“是有其他宫的娘娘来了吗?”
      宫女笑道:“不是,是三殿下在里面呢。”
      待宫中把欣妃一行引进殿中,子虞便看见今日的步寿宫分外热闹,一众宫女簇拥着主位上坐着的人,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穿着浅绛色的长衫,规矩地坐在文妃身边,眉清目秀,十分端正。
      文妃抬头招呼欣妃,“你可来得正好,”转头又对身旁的少年道,“睿绎,这就是瑞祥宫的欣妃娘娘。”
      三皇子睿绎站起身,大方地行了个礼,年纪虽小,已经显露出稳重老成。欣妃不由赞赏,“殿下年少持重,真是不同一般。”睿绎得了夸奖,微微颔首,没有丝毫得意浮夸。这一下不但宫人们心中赞扬,文妃亦感满意地点头。
      子虞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在这个年纪,还只懂得撒娇撒泼呢。
      欣妃坐下后笑盈盈地问:“刚才在宫外听见笑声,是发生什么乐事?”
      文妃身旁的女官道:“陛下今日考功课,殿下回答得比太子还要流利,得了许多赏赐。”
      欣妃正想夸上两句,睿绎却正色道:“今日所考的‘是非明辨’,论是非本是臣道,明辨是君道,太子今日虽然说得少,但是不偏不倚,正遵循君道所为。”
      刚才答话的女官不免有些讪讪,文妃淡然笑道:“有的人说千句万句,旁人也不一定能听进耳,菩萨一言不发,拜它的人却总是络绎不绝,”她拍了拍睿绎的手,“殿下,你已说了该说的,出去玩会吧。”
      睿绎带着随侍走出大殿。欣妃又惊又叹,“三皇子聪慧有大才,姐姐必是下了苦心教导的。”
      文妃只笑不语,转头吩咐煮茶,待殿中宫女离开大半,这才悠悠道:“苦心这个词可不能乱说……”
      欣妃看到这模样,已知她对身边人并不完全放心,便适时地转换了话题,只谈论些煮茶细节,文妃也颇具兴趣地应答。两人谈得有趣,屏风后的茶水已经三沸,茶香馥郁地透了出来。
      六月的天气,半杯热茶也能烘出汗意,宫人们机灵地打开窗。子虞向外望了一眼,不期然见到瑞祥宫的宫女采颖在外探头探脑,神色不同寻常。子虞知道她从小跟着欣妃的,并不是个鲁莽的人。
      两妃相谈正欢,子虞趁人不注意,悄悄退出正殿,才踏出门槛,采颖已焦急地靠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大事不好了。”只一句话就说得子虞心惊胆战,拉着她走到偏僻处,“什么事?”
      采颖苦着脸道:“穆女史方才在外面遇到一个孟浪的官员,争执了起来。”
      子虞一怔,随即蹙起眉头,举步向宫外走去,袖子突然被拉住,她疑惑地回头,采颖期期艾艾地说道:“刚才我来的时候,不敢进殿,在外面恰巧遇到三殿下……”
      子虞又惊,“难道你告诉殿下了?”
      采颖一脸惊惶,眸里已盛了水汽,“殿下已经去了!”
      子虞嘴唇紧抿,瞪了她一眼,情况尚不清楚,她居然连皇子都牵连进来。转瞬又想到,敢于在宫中生出事端,必然是极有背景的,穆雪碰上的不知是什么人。
      子虞匆忙叮嘱守在外侧的宫女好好照应,只身出了步寿宫。官道的旁边有一排石榴树,葱郁浓荫,那簇红的花朵缀在上面,犹如火团,似乎只要阳光盛一点就能点燃。此时树下围了几人,子虞一眼认出是三皇子睿绎带着的宫人。
      她几乎是用跑的赶上去,走到近前,就听见一个粗声道:“殿下今日得了赏,已是眼高于顶,我这样的长辈自然更不放在眼中了。”子虞一听就觉得不妙,此人态度倨傲,对皇子都能自称长辈。
      三皇子不以为意,尚显稚嫩的脸露出沉稳的笑,“睿绎年轻,自知做事不够稳妥,可是郡王在宫中如此做派,就怕有人非议郡王不将陛下放在眼中。”
      那郡王冷冷一哼,声音似乎从牙齿里迸出,“往日听说殿下长进了,今日才知不假。”说完也不等睿绎反应,转身即走,宫人不敢拦他。
      子虞只望到他的背影,高大魁梧,武官打扮,行走生风,颇有些威势。
      穆雪站在一旁,子虞见她面色雪白,神情戚然,便知她受了不小的委屈。穆雪转过脸来,双目莹莹,睫上已沾了泪珠,对着睿绎一拜,“殿下今日救奴婢的恩德,奴婢终生不敢忘怀。”睿绎连连摆手,又觉得留这些宫人在此,不免让她尴尬,劝慰了几句,带着宫人离去。
      穆雪半晌没说话,子虞心里有许多的疑问,却不敢贸然发问。过了好一会儿,穆雪拭了拭眼角,开口道:“刚才那是延平郡王赵琛。”
      听到这个名号,子虞无法保持面上的平静,拧紧眉头发愁。延平郡王是皇后的兄长,自从皇后所生的二皇子被封为太子,他就开始变得霸道蛮横,去年与南国的金河之战,他也曾领兵参与,立了不小的功劳,现在越发无所顾忌,宫人们背后常说他有两大喜好,一是长使剑染血,二是醉卧美人膝。
      两人站着沉默,倒是穆雪先开口,“这件事,今天我会找个机会和娘娘说。”
      子虞抚抚她的肩,“你要是觉得不好开口,我去说。”
      “这件事……”穆雪咬了咬唇,神态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神色,“只能我自己去说,你帮我管束下宫女,可别让绛萼先知道了。”
      这个要求让子虞觉得奇怪,穆雪和绛萼素日里总有些磕绊,那也是小女儿之间的意气之争,遇到这样的大事,怎么还抛不开这些。
      穆雪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轻声说:“你不懂。”
      “这样的事,大家一起想个主意才好,”子虞劝她,“绛萼是我们中最沉稳的。”
      “所以我说你不懂,”穆雪一个劲摇头,“虽说平时你和娘娘最亲,可是真正能在娘娘面前拿主意的是绛萼。你说她沉稳,这话没说错,如果今日把你换成了她,她不会这样跑来帮我……”
      子虞忍不住替绛萼辩解,“我们一起背井离乡,就算平日你们有些不和,遇到这种事,她总会帮你的。”
      穆雪听着,没有半点动容,反而唇角勾起冷冷的笑,“我以为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原来是真糊涂。”
      子虞怔住,想不到平日最娇憨娇俏的穆雪能用这样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来。穆雪也觉得刚才口气太过生硬,神色稍软,讪讪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这件事你还不懂,子虞,你才在宫里住了多长时间,我八岁就在宫廷了,有些事,现在我说给你听,你未必明白,可是很快,没有人告诉你,你也会明白。”
      子虞叹了口气,“我也知今日的事并不简单,只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她说得诚恳,穆雪容色一敛,低声道:“你是真心实意对我好,可在这里,各人自有主意,你永远不知道别人在帮你出主意时到底是真帮你,还是为他自己出谋划策。我必须在别人先有主意前,拿定自己的办法。”
      子虞凝视着她,心里说不出的别扭难受,恍惚地问:“这还是我认识的穆雪吗?”她忽然惊觉,这已不是她第一次提出这样的问题,上一次还是对着大哥。
      “我从来没有变过,”穆雪淡淡说道,“只是你一直没有看透我。”
      子虞脱口道:“那你究竟是什么样的?”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穆雪看了她一眼,这眼神也和那时大哥看她一样,“如果你不变,那么永远只会看到你想看到的。”说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说了太多的话,口风一转道,“谁没有个小秘密呢,子虞,你不是也有吗?那天,你的玉佩找到了吗?”
      子虞猝然一惊,移开观察穆雪的眼神,她并没有观察到她的一丝一毫,却让眼神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穆雪拉着她的手,用平时那种娇憨的语气道:“你看,在宫里,你还没有看透对方,也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至少,不要让对方看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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