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预谋(中) 阅读至0%

第25章 预谋(中)

书名:一斛珠 作者:朵朵舞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46
      子虞一路出了院子,又走了几步,才察觉自己毫无目的,又没有去向。
      天色澄蓝,仿佛薄瓷上的釉色,光亮而明媚,子虞抬头一望,轻轻叹了口气,挑了院中一处僻静的角落,无所事事地闲逛。
      这一走来到了院子左边的十步亭,她正打算休息一下,抬头一望,亭中已有人在。
      亭子偌大,内金柱原木丹漆,摆着书案,一个僧人低头直书。子虞还未走近,已觉得有种寂静肃穆的气氛。
      亭内点着一炉香,不是佛前常见的麝香,也不是陛下爱供的红白檀五妙供,香味清淡,仿若淑兰,子虞不欲打扰他,便在亭外的栏杆坐下,清风徐徐带香而来,颇有些“薄秋风而香盈十步”的味道。
      子虞坐了一会儿,亭中人觉得动静,抬头看了过来,眉宇磊落,正是那日在天王殿前递伞赶人的僧人。
      他似有些讶异,目光却温和,远胜那日冷漠淡然。
      子虞被他直落的目光一扫,显得有些窘,怕他出声赶人,她起身微微鞠礼后便匆匆离开。
      ——谁知这么巧,第二日子虞在院门口又看见了他,采颖和他站在门前说了几句,又从他手中接过一包事物,方方正正,像是书册。
      等看着他走后,采颖才转过身,笑着将手中书册递给子虞,“昨天的经书,怀因大师又重新誊抄了一卷送给娘娘。”
      子虞接过,打开随意看了几眼,果然字如其人,端正挺拔。
      采颖抿嘴轻笑,她本就是管不住嘴的人,最喜道人家常,她望着门口,笑着叹气道:“这样好的容貌人才,怎么就做了和尚呢?”
      子虞瞥了她一眼道:“这种话你也敢说。”
      采颖吐吐舌头,款款笑道:“女史心肠软,待我们几个好,所以才敢在你面前嚼舌根。这话可不只我一个人这么说,怀因大师的样貌人品实在是可惜了。”
      “我们俗世里的人哪管得了出世的人,”子虞把经书重新包好,淡淡道,“陛下是崇佛之人,你们的嚼舌根如果传出去,连娘娘都担待不了。俗话说,言者无心,可听者有意。你要管不住嘴,小心哪一日真遇上了无心做错事,要吃苦头的。”
      采颖讪讪一笑,子虞提点了两句,也知道不能说得太过,又闲扯了两句,将经书送去呈给欣妃。
      ——不知是不是佛经真的起了祈福的作用,欣妃娘娘身体的一些不适都消失了,面色红润,时有笑颜。
      过了没几日,明妃也能下床走动了。而三皇子更从高烧昏迷中醒来,其中唯一的缺憾,不知是不是受到打击过重,或者是病痛损伤了身体,三皇子再也不复以前的聪明机灵,功课更是不如从前。
      皇帝让资深的太医们为他诊治,都对此束手无策。久而久之,皇帝只有接受了这个事实。
      对这些事得益最深的,自然就是皇后。
      宫人们也都看出这一点:文媛大势已去,原本对太子还有些威胁的三皇子已经变得平庸无用。淑妃不为皇帝所喜,虽然在四妃之首,但多年不理后宫事务,颇有些出尘的感觉。明妃美艳,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嗓音嘶哑,行事又霸道泼辣,不像是能长居高位的人。而欣妃,宫人们心知肚明,她在朝中无根无基……
      来往皇后门前的人更多了,皇后的父亲宣王和兄长延平郡王也显得更尊贵,府前车水马龙,把门槛踏得锃亮。除了德高望重的倪相和皇帝宠信有加的殷相,皇后父兄俨然成为朝中第三股势力。
      皇后趁着这个机会,为大皇子、三皇子求旨封王,以便早日定下大局。
      大皇子早已过弱冠之年,只因生母身份卑微,封地一直未定,这次由皇后出面,皇帝下旨,得“晋王”之称,封地晋阳,地处南方,也算得上是物丰地美。
      三皇子年幼,皇帝怜惜他多次遭逢大难,封为“齐王”,在京中不另辟府邸,仍留宫中,待行冠礼后再离宫开府。
      这些风起云涌不过发生在一月之间,朝中已显现出新气象。
      九月末,皇帝自觉离京太久,下旨回宫。
      ——十月的一开始就是好几个晴天。
      子虞在南国时听说北国早冷,可到这里的第一年,秋色已接近尾声,寒意却迟迟未来。宫人们也觉得今年的天气反常,议论纷纷,只是猜不出这会是什么样的征兆。
      宫中南苑有一小片枫林,秋时染成簇簇的殷红。当年建造之人必定是下了些心思,在林旁开了条蜿蜒溪流,当秋叶零落,随波逐流,当真是一番动人美景。
      欣妃近日尤为喜爱这里,子虞陪她午后赏景,又在树下为她念了一段以前宫中留下的闲文,念了一会儿,身边却无人出声,她抬头一看,欣妃靠在椅榻上阖着眼,似乎睡着了。
      这些日子欣妃总是在午后补眠,宫人们习以为常,为她盖上薄衾,静静守在一旁。
      没过一会儿,欣妃转醒,她看着几个亲近的人,宛然说道:“我刚才做了个梦。”
      “看娘娘的脸色,一准是好梦。”穆雪笑答。
      欣妃一笑,“倒也算是个好梦,只是想起了去年我们放河灯时的情景,你们还记得吗?”说完,她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滑过。
      子虞想到娘娘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个,只是不知会引起什么话头,沉默不语。
      绛萼道:“当日的情景怎么也忘不了的。”
      欣妃摇摇头,笑容更深,“我看你们都快忘了,也没有人提醒我。你们也都十五了,等开了春就是十六,久居宫中,到了该愁嫁人的岁数都不晓得了吗?”
      三人万万没有想到她提起这个,就是一向口舌伶俐的穆雪也讶然不知回答。
      绛萼好半天才期艾着道:“娘娘今日是犯了什么兴致,拿我们取笑。”
      “这哪是取笑,”欣妃理理鬓发,说道,“你们这般的可人儿,难道留在宫里陪我耗日子吗,现在还不觉得,日子长了,你们还不得怨我。以前宫里冷清,现在陛下和皇后娘娘又派来这么些人,也有几个知冷知热的,我总得让你们腾出手去,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劳。”
      穆雪微嗔,“娘娘这是什么话,倒像是要赶我们走似的。”
      子虞说道:“新来的人不顺手,还要娘娘操心宫里的事,哪少得了我们。”
      欣妃掩嘴笑道:“可别忙着推托,我拿你们当姐妹一样看待,自然不会轻慢你们的婚事,如果不是年少有才的公卿公子,我绝不会把你们嫁出去。论家世才貌,你们选百里挑一的门第人品都不为过。且安心等着,这满朝文武,我总要帮你们物色一番。”
      子虞看欣妃心意如此坚定,颇为诧异,转念一想,终身大事在她脑中还是混沌一片,只是略微地有些惊,又有些喜,可欣妃突然的表态,隐隐让她觉得不安,再仔细琢磨,又猜不透这丝不安来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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