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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狩猎(下)

书名:一斛珠 作者:朵朵舞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46
      睿定在进入草原时极目远眺,只见澄空万里,莽原无际,拂面的微风中满是青草的清香。众卫士在营帐前整装待发,注视着他的目光都有些蠢蠢欲动。睿定朗朗一笑,道:“看尔等身手。”骁骑卫士向来不输人前,立刻高声应和,呼声从风中远远传出。
      在睿定的示意下,近卫古毅放出飞鹰。这种猎法是北国中最盛行的鹰猎,雄鹰高飞,视线极广,猎物都不能逃脱它的监视,由雄鹰把信息传达给养鹰人,猎物十有八九无法逃脱。
      睿定一声吆喝,众卫士跟随其后,向着鹰飞的方向纵骑绝尘而去,马蹄急骤,仿若惊雷,一路踏碎了长草的腰肢。
      由南入草原,睿定很快与太子和南国二皇子兵分三路,草原势大,片刻就掩盖了他们的身影。睿定的目标是珉山西侧的密林,那里有虎熊出没,比起山鸡野兔不知胜出几筹。骁骑卫士是他下属,长久培养了默契,又年轻气盛,听说这个计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无不表态,“愿随晋王同去。”
      正意气风发地往密林奔驰,近卫古毅忽然面色古怪,拉紧缰绳,在队伍前端停了下来。青年卫士纷纷驻马,睿定以目示疑,古毅解释道:“风行好像受了伤,在上空示警。”众人抬头,果然见飞鹰在天空中盘旋,飞的姿势也有些古怪。在古毅的指令下,鹰飞落下来,众人这才发现,鹰的一脚被箭所伤,鲜血淋漓,若不是差了半寸,当场就能将鹰射下来。古毅不住心疼。睿定的面色却突然沉了下来。
      骁骑是禁军卫士,对于皇家的种种事件非常熟悉。立刻有人反应过来,“晋王,莫非有人在猎场中动手?”有细心人说:“鹰脚的伤如同割裂,箭头应该是铲状的,看起来倒像是南国所出。”
      “南国随使来的,不过区区三百人,难道他们还敢作乱?”青年卫士们讨论不休,睿定的心思却想得更远,南国二皇子他接触过几次,并不像是鲁莽之人,偏偏鹰飞的方向正是刚才太子离去的方向,莫非……
      睿定沉吟不定,已有卫士自告奋勇,“殿下不宜犯险,让我去一探究竟。”睿定点头答应,随即两匹马脱队离去。众卫士都预感到草原上正发生不同寻常的事件,个个精神振奋,警惕四周。过了半晌,两骑驰回,其中一匹的马上还多驮着一个人。
      睿定按辔不动,冷厉的目光注视着来人。卫士将身前的人托扶下马,众人这才得见,原来是个宫女。卫士禀报道:“路上死了四个狩人,马蹄凌乱,似乎遇过争斗,小人不敢走远,在两里外发现这个宫女,躲躲闪闪,形迹可疑。”
      那宫女闻言抬起头,忽然“啊——”的一声低呼。众人看过去,那宫女体态秾纤合度,风举起她的衣袖,翩然若飞。她抬手顺了顺鬓发,露出的面容如月下海棠,丽色难掩。
      睿定觉得似曾相识,问道:“哪个宫的,怎么会孤身到草原中来?”
      宫女的身体微微颤抖,望着他的神色却复杂之极,答道:“奴婢原是宫中花木房的,前几日调往交泰宫,因太子妃产后体弱,奴婢被皇后派去东宫伺候。方才太子妃想随太子出猎,在西面的草丛里有暗箭设伏,太子与太子妃只能分开两路离开,奴婢不擅骑马,慌乱中就落了队伍,所以在草原上徘徊。”
      睿定紧锁眉宇,寒声问道:“你是南人?”
      宫女瞧出他并不尽信她的话,扑通跪倒在地,“奴婢虽是南人,绝无一句虚言。何况殿下,王妃不也是南人吗?”睿定听她提及子虞身份,心中不悦,正欲呵斥。宫女哀声道,“殿下对奴婢真无一丝印象吗?奴婢与王妃是一同随欣妃娘娘出嫁来此的,在金河时,殿下领禁军相迎百里。入宫之后,殿下在交泰宫前吹笛,奴婢也随侍在旁,奴婢,奴婢叫穆雪。”
      睿定略有疑惑,但见她目光磊磊,这才从记忆中零星地摸索出一些印象,于是道:“你站起身,把太子所去的方向告诉我。”
      穆雪起身,忽然抬头直视他,眸如曜石,蕴涵光彩,问道:“殿下要找太子是做什么呢?”
      南人说话娇软,睿定素是听惯的,可她的语调高扬,似乎又别有含义。睿定冷笑,“皇后娘娘驭下甚严,想不到身边也会有如此不知礼数的宫婢。”
      穆雪咬咬唇,神色更加坚定,低声道:“殿下屏退左右,奴婢有事禀报。”
      睿定一愣,凝视她,见她神色坚毅,双目幽深,仿佛下了偌大决心,心中终于信了三分,挥手让卫士稍退开。穆雪感激地对他微笑,柔声道:“今岁开春,皇后曾劝陛下,让殿下归藩就任,后得殷相劝阻,陛下才打消了念头。自那时起,殿下往来交泰宫的次数也少了,这事,奴婢没有说错吧?”
      听她忽然提及这个不相干的事,睿定皱眉道:“确有其事。”
      “既是如此,殿下现在怎可去寻太子,”穆雪神色变得凝重,“奴婢在交泰宫任职的日子不长,可皇后的秉性还算有几分了解。皇后与殿下已有隔阂,若太子有事,殿下前去逃不了罪责,若太子无事,事后又要惹皇后疑心。有弊无益的事,殿下何须去做。”
      睿定怒斥,“住口!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敢来离间皇室重亲。”
      穆雪一咬牙,倏地从袖口摸出一柄小刀,架在脖前,刀光雪寒,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如十里湖冰,两颗泪珠在她睫下摇摇欲坠。
      “殿下若不信,奴婢愿以死明志。”
      睿定愕然,怒火已消融一半。这宫女几次三番的举动都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又惊又疑,这是草原里又一个捕猎的陷阱,还是意外的一个收获?
      穆雪的身子在风中尤显单薄,可她毫不手软,刀锋锐利,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她似无所觉,含笑望着睿定,仿佛这一刻的所作所为理所当然。
      “为什么?”睿定问。
      “殿下一定不知道,”穆雪露出一个凄迷的笑容,“奴婢前来北国,千里迢迢的路上,夜里思乡情重,几次偷偷流泪,殿下在营内吹笛,奴婢才能安心伴着笛声入睡。还有一次,奴婢在花木房领了一个差事,移植一盆金玉交辉去交泰宫,那些差使见我得罪祥瑞宫,又无人依仗,便处处欺辱我,给了我一株将要枯死的,我去交泰宫时已准备领受责罚,当时殿下在场,对尚工说‘罚之无益,不如留她细心看管花木,待逢枯木回春’,因殿下一言,奴婢才才安然渡过危机,可惜奴婢位卑,一直不能亲口对殿下言谢。”
      睿定神色平静地倾听,脑中也隐约想起一些片段,这些于他不过是平淡至极的小事,想不到也会有人小心翼翼地品味珍藏,他面色略缓,心中却依然存疑,她的理由已然足够,却并未说服他。
      “殿下一向小心谨慎,不须奴婢多言。”穆雪道,“今日无论是南国有所图谋,还是他人蓄意布下的陷阱,殿下都不值得以身犯险。至于太子,殿下更无须担心。不知世事的人,或许会把皇后娘娘当做慈眉善目的女人,可是殿下应该明白,三皇子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
      睿定看着她,神色木然,片刻后才道:“你想要什么?”
      穆雪一愣,道:“奴婢无所求,只为谢殿下以往恩德。”
      睿定嗤笑一声,这话要是十年前听到,他也许还会相信。
      “说吧,能让你以性命相搏,若不说出口,不就白费一场。”
      穆雪亦回视他,唇畔浮起恬美笑容,可出口的话却截然相反,“奴婢进宫后,处处受阻,甚至沦落到花木房当值,日日埋首在污泥之中,每思及此,心如刀绞,甚至连寻死的心都有,至今苟存,不过求一良机。”
      她眼中似乎燃着灼灼光芒,连云霞在她的身后都为之失色,引得一众卫士都为之侧目。
      “我不愿一生为婢,请殿下助我。”
       ——子虞醒来时营帐中已空无一人,唯有灯烛高举,满室生辉。她心中不禁有几分惊慌,稍事梳理后招卫士相问,才知道皇帝带着亲随已经踏着晨风出猎了。子虞闻言不由轻叹,周公公进帐时恰巧见了,含笑道:“王妃怎么无端端叹起气来?”子虞侧过头,忧道:“难道陛下真的不担心营帐那里的变化?”周公公笑容不改,说道,“王妃小觑了那些人,别说只有三百南兵,就是有三千,他们也能好好保存自己。”
      他神色坦诚,似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子虞暗暗惊叹,皇帝的沉稳几近高深莫测,连伺候他的人,也都练就了这样稳健过人的气度。
      周公公见她百无聊赖,便取来轻弓,劝道:“此处猎物众多,王妃不如前去一试。”子虞依言听从。
      随营的西面是一小片茂林,鸟雀众多,清脆的鸣声将她吸引过去。在林中三转两转,离随营已稍远,鸟雀身形小,又灵敏异常,很是难猎。子虞射了几箭,均无功而返。鸟儿不知是不是受到惊扰,都远腾而去。子虞也渐渐失去兴趣,正欲折返,身后突然传来古怪的声音,像是喘气,又像是吞咽口水。
      子虞骤然转身,骇然一惊,一只灰狼躲在几株野花后狠狠盯着她。
      幸好弓箭未离手,子虞立刻握弦张弓,紧张凝神以待。关于狼的故事,她听过许多。睿定也曾告诉她,野外狩猎,遇狼比遇熊更凶险。狼一般都是群体出没,且生性狡诈狠戾,攻人不防,稍有松懈,就从背后扑上咬断猎物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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