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被人踢下悬崖，落了水。难道我这个旱鸭子，真是吉星高照，要不就是不死之身？木屋有个窗口，半开，从窗口外飘进来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中药味道。我被人救了，玉峰也被救了吗？
“有人吗？”拼尽力气喊出得声音，比起平时底气十足得我，小得像猫叫。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
正省思着，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像门口看去，大吃一惊，这不是韵瑶吗？
“韵瑶……？”
韵瑶喜极而泣，奔跪到我床边，说道：“太好了，夫人您终于醒了。你这样都睡了三天了。韵瑶真怕…….”
我孱弱地笑道：“我这脾气……阎王也不敢收…….”突然覆上她扒在床上的手，焦急问道，“你有没有救到玉峰？就是……我姐姐……她也坠崖了！”
韵瑶一愣，随即张嘴要说什么，却被屋外的声音打断了。“奴婢玉峰求见主子。”
玉峰！
“进来……进来…….”眼泪止不住得溢出眼眶，怎么也忘不了她牺牲自己推我上崖那一瞬。
玉峰推门进来，说道：“外面听见韵瑶讲话，想来是主子醒了。”
我抹掉眼泪，笑道：“知道我醒了还不进来，你想让我担心死你吗？”
“奴婢有罪，不确定主子是否想见我……”
我看着她，想起悬崖那一幕，怎么也不觉得这个人会背叛我，是不是另有隐情？忽闻玉峰背叛我，而且我不能做母亲，那一刹那，所有的理智都停摆了，任凭感情支配我。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到主动认罪的玉峰身上。不明不白地剪掉了她许多头发。
头发对于古人是何其重要？除非丧亲那样的大事，俗世之人是不得任意剪头发的。那是对家族，乃至祖先的不敬。
玉峰虽然把头发梳在一起，可仍然有被我剪断的碎发垂下来。
我拍拍韵瑶的手，轻声道：“你先出去，我要和玉峰，不，是姐姐单独谈谈。”
乖巧的韵瑶一如既往地对我言听计从，走出木屋，带上木门。
我轻拍床边的位置，“坐到我身边来。我有许多疑问，你告诉我答案吗？”
玉峰遵照我的意思，走到我的床边，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她看着我的双眼，里面充满了赤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会骗我？”
“不会。主子剪掉奴婢头发那一刻，以前的玉峰就死了。现在的玉峰只为您而活。奴婢发誓，奴婢对主子永远没有秘密。”
“好，这就是我想要的。当初在嘉陵城，张龙是有意带走毒药，还是无心的？”
“大哥是无心的。当时喀什战况紧急，大哥没来得及考虑周全，就奔回侯爷帐下杀敌去了。大哥发现自己把毒药带走了，立刻禀告侯爷，他要把毒药送回您身边。侯爷认出了毒药，就对大哥说边疆战况紧急，少不了大哥，他会另外派人把药送到您身边的。大哥信了侯爷，把药交给了他。”
“屈竹真的不知道吗？”
玉峰神色略微黯然。我曾经问过他张龙和屈竹是否参与其中，她回答不是。我现在再问，显然是不信任她，伤了她的心。
“没有，屈竹公子从头至尾就不知道您是谁，他怎么会害您？知道您出宫的，除了近侍，就是侯爷和大哥了。”
“那日在嘉陵城，我昏迷时，觉得有人忘我嘴里喂了什么东西。想来那就是解药了。我想知道，是不是你亲手喂我吃下去的？”
玉峰沉默半晌，刚要张嘴回话，我瞄了她一眼，微笑道：“实话？”
玉峰点头回道：“实话！那日……不是奴婢。”
眼角又湿润起来，禁不住捂嘴笑道：“果然不是你！那人喂我药的时候，你根本还没回府对不对？墨玉说你回府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对不对？”
玉峰满眼懊悔，沉重得点了一下头。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要承认自己毒害我呢？”
玉峰不再看我，懊悔忧郁布满了她的双眼。她缓缓道：“您发病那日奴婢就要联络暗卫的，可惜晚了一步。侯爷其实到过嘉陵城，只是短短一日而已。侯爷要奴婢用解药代替毒药喂给您，奴婢不肯，情急之下，说出您是幽魂。可是侯爷以为那是推托之词，觉得奴婢感情用事，又对他有了二心，干脆把奴婢拘禁起来，派他的亲信暗中喂您解药。奴婢有罪。其一，没有及时通知您毒药的事，还得您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其二，奴婢把您的秘密说了出来，无论侯爷信不信，奴婢都违背了当初守秘的誓言。其三，在您解毒以后，也没有第一时间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因为侯爷毕竟是奴婢和大哥恩人。”
我笑着摇头道：“你怎么那么傻呢？这种事是可以乱认的吗？你…..算了。玉峰，我告诉你，我不恨你了，但是我的仇还是要报的。冤有头债有主，威远侯我是不会放过他的。那时，你会怎么办？”
玉峰又对上了我的双眼，坚定道：“发已断，前尘了。从今以后，玉峰只有您一个主子。”
“不再两难？不在被威远侯的恩情所困？”
“不再！奴婢可以对天盟誓。”说着就要站起身，跪下去。我赶忙拉住她的衣袖，说道：“不用了。我相信你。这一次是彻底的信任。当初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特别。现在，我想我是被你那颗柔软且正直的心吸引吧。不过，玉峰，有时候我们不但要有决心还要有狠心。因为你的优柔寡断，我被陷害了，而你又背负上一辈子的自责。玉峰，又是学着狠心，未尝不是件好事。”
“是。”
接着玉峰只是沉默地坐在我床边，看得出来，她在反思。
我笑道：“别想了。你知道韵瑶为什么会在这里吗？她不是应该在嘉陵城卫府的月华夫人身边吗？怎么在崖底，成了咱们的救命恩人？”
玉峰回过神，回道：“主子别急，外面还有一位人相见您。他会给您一切答案的。”
“是吗？”今日惊喜真多，不会又是什么老相识吧？我笑道：“那还不快请进来？外面可是咱们的贵人，得好好谢谢人家呢。”
玉峰对着们喊道：“先生请进来吧。”
先生？哪位先生？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那位让我大吃一惊。不是羌笛是谁？当初死皮赖脸认我是贵人的算命先生，昏迷时把我独自抛在卫府的羌笛，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羌笛关好门，笑道：“娘娘醒了。”
见他如此嬉皮笑脸，我就一肚子不快。把我独自抛在卫府的那笔帐还想和他好好算算呢。可是他又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太过斤斤计较，反倒显得我小家子气。
我哼了两声，皮笑肉不笑道：“羌笛先生别来无恙啊。”
羌笛不介意我的阴阳怪气，拱手道：“别来无恙。在下已经恭候娘娘多时了。”
我奇怪道：“恭候多时？难道你离开卫府以后，一直在这里不成？”
羌笛笑而不答，但看他老神在在的样子，肯定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