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天太阳很好，要不要在外面摆个桌椅看书？”
“好啊。”
德兰德光两人合力，把一张躺椅，一个矮桌，搬到了屋外。桌子上放着一个白玉盖杯，里面盛着新沏的碧螺春。
因为我畏热，德兰留下来为我扇扇子。德光和几个小丫头打扫邀约楼。
躺在摇椅上，握着书，享受着美人扇出的风，一瞬间好像回到了我的鸾凤宫。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碎了这份悠闲，屋里隐隐约约传出争论声。
“德兰，去看看怎么了？”
“是。”把美人扇轻放在桌子上，小碎步回了屋。
半天不见回来，出了什么大事？
放下书，回屋看看。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丫头们吵吵着。没进门，杵在外面听听她们吵什么。
“这下可好了，你捡哪个丫头不好，非她。闯了祸，后悔了吧？”
“谁想到她这么笨，擦个东西也会弄坏东西。”
“别说了，等会夫人问起我怎么答啊？”
“怎么答，照实说呗。关键是公子爷，他知道了可能会生气的。谁想监视公子爷的脾气？”
“不想。”
“不想。”
……
“好了，别闹了。要不让夫人为咱们求求情？”
“也只好这样了。她会吗？要是她跟西翠楼那个主儿一样，先小心咱们自己的皮吧。”
“对对，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会吧。夫人看起来挺好说话的。这丫头呢？”
“这丫头直接送给管家得啦。打她个皮开肉绽的，给她长长记性！”
怎么回事，怎么发展了有人要挨打了？
迈腿进屋。
丫头们见我进屋，一下子安静下来。
“奴婢们参见夫人。”
“起来吧。”
除了德兰德光以外，还有五六个人，其中一个分外引人注意。一个看似只有五六岁的丫头。小丫头低着头，看不清楚脸，手里攒着一块布。她脚边有一堆碎瓷片。
我笑笑，对德兰道：“你是一去不复返啊。我这请你来了。没你帮我摇扇，我是快热死了。呵呵。”
德兰见我没生气，微笑回道：“奴婢让夫人等，实在是罪过。”
一屋子的丫头们见我没生气，这才一扫脸上的乌云。
我走到小丫头跟前，把她手里的抹布轻轻抽出来，顺手交给了旁边的人。蹲下身，双手捧着她的小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依旧低着头，只感觉到在我手心里的小手有些颤抖。
德兰回道：“夫人，她叫菊儿，是下人。您这样……”
我回头瞅了她一眼，德兰闭嘴了。
“原来你叫菊儿啊。怎么，你冷吗？抖得那么厉害。”
站起身，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弯下腰，一把抱起菊儿，放到我的腿上。
丫头们一脸诧异。
桌上放着糕点，拿起一块绿皮酥，递给她。“菊儿，来，张嘴。”
嘴没张开，倒是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我的手背一片湿。
“怎么了？你怎么了？”
菊儿挣扎着退下我的腿，跪在我脚边道：“夫人……我打碎了……花瓶…..”点说边抽泣。
还没听她说完，就听站在一旁的德光插嘴道：“菊儿，要称奴婢！”
菊儿一听，瑟缩了一下。
“好了，听她说完。”有些生气，不过是一个孩子，何必这么较真儿？年纪那么小，就要被封建思想荼毒，有些不忍。缓和了一下语气，温和道：“菊儿，继续说。你把花瓶打碎了，然后呢？”
“……奴婢……请夫人……惩罚……”
“傻丫头，只不过打碎一支花瓶罚什么？起来。”从地上把她拉起来，替她掸掸膝盖上的尘土，拉她到身前。“几岁了？”
菊儿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但还是怯怯地。“九岁。”
“你父母吗？”
菊儿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摇摇头。
这时德兰道：“夫人，这孩子是前几天被她父母卖进府的，她父母现在应该回乡了。”
卖进府的？“菊儿，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两个弟弟。”
家境贫困，重男轻女，旧社会买卖子女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哎，苦命的孩子。明明九岁，看起来却像五六岁。卫府也不是开善堂的，买人是干活的。干不好当然要罚，我能救她一次，能救她第二次吗？
“德兰，问问你们公子爷，菊儿能不能跟着我？”
“是。那这地上的花瓶……”
我微微蹙眉，“怎么，很值钱吗？卫府不缺银子吧？值得为这一个花瓶斤斤计较吗？”
德光回道：“夫人，这邀约楼里的东西不一样。这些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名师的作品。邀约楼原本是为……”说着说着，不言语了。
其他人为她的话，也一脸紧张。
为谁？管你是为谁呢？人是活的，物是死的，不值得为一件死物惩罚一个女童。
“好了，就说是我失手打碎的。再说了，这个花瓶也不符合我的喜好。我喜欢玻璃的，水晶的，透明而清澈。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把这些碎片打扫了吧。菊儿，就留在我这儿，陪我作伴。另外准备桶洗澡水，”
“是。”
拉着菊儿的小手，往屋里走去。“咱们先洗把脸，等会再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陪我聊聊天，这些日子光看书了，也没个说话的人。”
“….夫人….”
“嗯？”
“我不叫菊儿。”
“那你叫什么？”
“韵瑶，王韵瑶。”
“好名字。”
韵瑶洗完澡，才发现自己这边没有合适的衣服给她穿。原来穿在身上的的衣服，虽然不破旧，但有些脏了。我本想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让她先凑合凑合，没想到德兰德光极力阻止，说什么下人哪有穿主子衣服的道理。到了，把她们自己的衣服贡献出来，缝个边角，给韵瑶穿戴。
梳洗好发现韵瑶相貌姣好，有双清澈的眼睛。唯一不足的就是肤色发黄，在阳光下显得惨白。明显的营养不良。
午后。
“夫人，公子爷来了。”
“嗯。”
德兰德光带着韵瑶一起退了下去，屋里只剩我们两个。卫铭兰把一个盒子摆在我面前，轻道：“打开。”
打开盒子，是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和青玉制的水仙。
既不高兴，也不失望，只是淡淡的，合上盖子。
卫铭兰也不在意，只是轻笑道：“今天下午想干什么？画画，泛舟，还是去花园？我会陪着你。”
“你知道韵瑶的事吗？”
“韵瑶？”
“就是菊儿，她本名王韵瑶。”
“你想要那个丫头就要吧。如果你高兴，我可以让管家把她的卖身契给你。”卫铭兰淡淡的说道。
抑制不住激动，走到她跟前，高兴道：“真的？你真的可以把她卖身契给我？”
卫铭兰见我这样，微微挑眉，嘴角上扬。伸出右手，就要摸上我的脸。“当然可以，只要你喜欢。”
躲开他的手，回道：“那就把她的卖身契给我，越快越好。”
卫铭兰的手僵在半空中，无奈的收回来。“几千两的玉制水仙不如一个几两银子买的丫头让你开心，我倒是想见见那个丫头。”
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为什么？”
“在我眼里，人是无价的。我从不会拿人和死物相比。”
卫铭兰哈哈大笑，出其不意的抓住我的手，板过我的身子对着他。眼里，笑容里满是宠溺。“真是傻孩子。不过，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