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里慌张地从萧秋琰膝上爬起，柳文竹偷眼瞥他的神色，谁知便撞进他宛若深潭的黑眸中，她磕磕巴巴道：“侯、侯爷，下官……下官……有失体统……”向来巧舌如簧的柳文竹这会儿除了有失体统四字当真说不出其他话来，且看这样子自己应该已经睡了很久才是，他没把她叫醒？
萧秋琰还是那两个字——无碍，尔后就看向掀开轿帘的阿生。
阿生被萧秋琰的目光唤回神志，轻咳一声，道：“侯爷，柳大人，天色不早，前面有个驿站，是要在那停留吗？”
萧秋琰轻轻一点头，阿生刚要放下轿帘，一旁的阿迪小声提议道：“少爷，不如让小的去买辆马车……”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阿迪这样提出来，柳文竹当然不能再拒绝，更何况她也确实太过失态，于是便应下道：“好，等到了驿站，你去看看。”
“不必麻烦，柳大人与本侯同车无妨。”萧秋琰道。
柳文竹当真想不到萧秋琰会这么说，这要是摊在别人身上她不早被撵出去了？难道是因为体谅她缺银子？“这、这……一路上本就对侯爷多有打搅，下官买辆马车便是。”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心疼家里头的马车。
“本侯说了无妨。”萧秋琰蹙了蹙眉，道。
阿生再度瞪大眼睛瞧了瞧萧秋琰，又看了看柳文竹，他家侯爷今儿个太不正常了！
柳文竹见他神色略显不耐，只得应下，“那就叨扰侯爷了。”
说实话，躺在萧秋琰膝上打瞌睡后，再与他同出一车真的是一种煎熬。柳文竹不止一次偷眼瞧萧秋琰，企图从他的神色中挖掘出一些讯息，只可惜无一所获，萧秋琰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好罢，既然萧秋琰自己都不介意，她还纠结个什么劲？只是安静的车厢着实让人尴尬，柳文竹使劲找着话题，笑呵呵开口道：“侯爷可曾去过姑苏？”贪墨案就发生在姑苏织造府。
“不曾。”
“下官也不曾，”尽管萧秋琰只言片语态度淡淡，然柳文竹丝毫不介意，依旧东扯西扯地讲着，“下官家乡是余杭，不过都是江浙之地，想来差不到哪里去。余杭是个好地方，钟灵毓秀，若有机会，侯爷可要去那儿游一游，杭州府也不错，白堤杨柳，风景宜人，只是可惜下官到杭州府是去赶考的，当时又得了伤寒，没机会去西湖游玩……”
柳文竹一直絮絮叨叨地讲着，提到家乡很是神采奕奕，萧秋琰看向她，黑眸微微眯起，似乎带着笑意，又似乎更加深邃。
柳文竹讲了许久，忽然意识到不能只有她讲，让萧秋琰都插不上话，便道：“侯爷，江南是个好地方吧？”
萧秋琰点点头，“不错，可惜本侯从未下过江南。”
柳文竹立刻笑呵呵接道：“侯爷征战沙场，大漠孤烟，金戈铁马，这等豪迈可不是江南之地有的，大丈夫就该如侯爷这般！”
正说着，马车驶进驿站，阿生掀开车帘道：“侯爷，柳大人，到驿站了。”
二人下了马车，阿迪趁机将柳文竹拉到一边，小声道：“少爷您、您也太没形象了！”
柳文竹双肩耷拉下来，“我也不知道啊，明明是靠着车壁睡过去的，醒来就发现谁在侯爷膝上了……”
阿迪怒：“您还说！要不是小的叫出声，您还醒不过来！”末了又小声嘀咕，“还是个女孩儿家呢……”
柳文竹无奈道：“我下次一定注意。”她打死也不会再提及醒着时扑到萧秋琰怀里之事。
约摸过了大半个月，柳文竹与萧秋琰到达了姑苏，在驿站歇了一夜之后，二人便进城前往衙门。
姑苏知州曾志与同知赵伟亲自出来相迎，“下官拜见武陵侯、柳大人。”
柳文竹对这一拜很受用，若论官阶，她只是正七品小官，知州正四品，同知从四品，都是比她高多了的官，怎么着也轮不上他们来相拜，可谁叫她是个前途无量的京官？还算半个钦差。但于理而言，这两人只要对萧秋琰相拜就够了，从此事上看，柳文竹就晓得这两人算不上有气节有原则的官。
因此，尽管受用，柳文竹依旧赶忙侧身避开，“二位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下官怎禁得起二位相拜？”
曾志道：“柳大人是钦差，且圣宠正隆，我二人自然要行礼。”
赵伟笑着附和，“就是，柳大人这番话是折煞了我二人才对。”
柳文竹忙摆手道：“哪里哪里，二位大人笑话下官了。”
最后萧秋琰一句“进去吧”结束了三人的你来我往，二人又忙连声道“请，请……”将萧秋琰与柳文竹迎了进去。
进去前萧秋琰又看了柳文竹一眼，泛着笑意的眼眸竟叫柳文竹一愣，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看她，在冰块脸上出现的笑意着实令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