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雅间，众人的目光就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审视的、探究的，这种感觉很不好，柳文竹展开招牌式的笑容，心道下次定要来早些。
雅间内除了柳文竹还有五人，齐澈与言子豫她认得，另两人她瞧着眼熟，应是今科进士，她在广阅书局那儿看到过画像，只是记不得是哪个，而令她惊讶的是，那日给她买衣裳的人也在，难道他也是新科进士？那他为何还来巴结自己？因为自己名次比他高？
齐澈上前给她一一介绍，“这位是今科榜眼姜公子，这位是徐家二公子。”
原来他们二人就是姜崇宜和徐明睿，果然都是今科进士。
走到那给她买衣裳的男子面前，不等齐澈开口，柳文竹就嘿嘿笑道：“这位我认得，认得！公子，我衣裳做好了吗？”
因背对着另外四人，柳文竹没看到他们的脸色有多古怪。
那男子却无甚异样，浅笑道：“做好了，回头我让下人拿给你。”
“那就好，那就好。”柳文竹很高兴，想到她很快会和画像一样，笑得更欢。
齐澈轻咳一声，笑道：“既然人齐了，那就上菜吧。”
这下柳文竹也知道她是最后到的，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道：“在下来迟了，让各位久等。”
徐明睿温和地笑道：“不迟，是我们来早了些。”
看着这位温润公子让自己宽心，柳文竹心情更好了。
月芳楼乃燕京第一酒楼，柳文竹第一次来，看着小二端上的招牌菜，她忍不住两眼放光。
几位公子你一言我一言天南地北地聊着，柳文竹时不时插上几句，虽更多的时候她在扫荡眼前的菜肴，但依旧留意着他们。
言子豫还是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笑哈哈的，爽朗率真，徐明睿一直维持着温润公子的模样，这让柳文竹对他的好感加了几分，姜崇宜不愧是出自书香门第，一股子书卷气，谈吐不俗，齐澈那燕京三公子之首的名号也不虚，风雅倜傥。
只是那个给她买衣裳的男子，话不多，但一开口就会讲到点子上，而且，她怎么感觉另外几人对他的态度很恭敬？不对，应该只是客气，大概他把他们几人个个都巴结过了，否则怎么会被邀请来？柳文竹偷偷瞄了他几眼。
“柳探花怎么总吃菜？来，我敬你一杯。”男子察觉到她的目光，替她斟酒道。
“好，干！”柳文竹也不客气，仰头饮尽，这应酬喝酒是难免的，好在她原本就会喝几口，有意练练后酒量还过得去。
酒过三巡，柳文竹脸颊微红，话也渐渐多了，虽未醉，但亢奋了些。
柳文竹是这干人中唯一的一个寒士，徐明睿与姜崇宜今日是第一次见她，难免对她多加审视。虽然寒门中第并不少见，但能让齐澈这样家世显赫的贵族子弟相邀的却少有，更何况他们只有一面之缘，且偏偏不邀同为寒门的状元陶长青而只邀她，这就有些匪夷所思。
然一旦相处下来，他们就觉得柳文竹有些意思，笑容可亲，没什么心眼，莫名让人觉得亲近。
除却进门时对着那一位说了句惊世骇俗的话，其余的……还算正常。
一干新科进士，风流少年，聊着聊着自然会聊到当今朝政时局上。
贵族子弟的言论，往往是贵门士族动向的映射，特别是在太子未定、亲王争权的时候尤为重要，柳文竹立刻竖起耳朵。
姜崇宜道：“我听爹提过，今年寒门中第的特别多，皇上有意要重用寒门子弟来压制士族，柳兄，你前程大好啊！”
柳文竹嘿嘿地笑，“我哪里有本事入皇上青眼，比不得姜公子，书香门第，满腹经纶！再说，寒门子弟还有状元郎呢，哪里轮得到我出头！”
“这话不对，”言子豫笑着道，“我见过状元郎，板着个脸，阴森森的，哪里比得上柳兄有趣！”
齐澈也点头，“这倒不假，状元郎确实不像是个好相处的。而且放榜没多久，庄亲王与誉亲王就先后派人上门，想招他做幕僚，他当即就选了誉亲王，是个有心眼的。”
柳文竹惊了惊，还有这事儿？怎的没人来找她？探花与状元待遇相差这么大？
徐明睿道：“誉亲王名声比庄亲王好太多，如果存心要依附一位，自然会选誉亲王，也怪不得他。”
果然是温润公子，给每个人都说好话。
那给她买衣裳的男子开口了，“柳探花，若换做你，你会投谁？”
柳文竹想也没想就道：“两个都答应。”又迟疑了一下，问道：“幕僚两边都做没关系吧？”她的为官原则之一就是远离党争，可若是都拒绝了，岂不是都得罪了，她还有好日子过？所以只能都答应。
柳文竹好像看到那男子的嘴角抽了抽，眨眨眼，看向另外四人，再问：“不可以吗？我两边都会尽心尽力办事！”
那四人的表情也很怪异，柳文竹回想了她说的话，没问题啊，她还虚心求教了！
齐澈最先回过神来，问道：“你为何想两边都答应？”
“两边都拒绝会得罪人。”柳文竹觉得理所当然。
齐澈晓之以理，“脚踏两只船更会得罪人。”
柳文竹一愣，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也是……那我该怎么办？”顿了顿，又庆幸地抚抚胸脯，“幸好他们找的不是我。”
“……”
姜崇宜道：“看来柳兄不打算在他们二人中择一位。”
这不是废话么……柳文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瞥一眼皇后娘家的二公子，柳文竹层层分析，“揣度圣意是不对的，结党营私更加不对，你我位极人臣，对圣上忠心耿耿才是大道。再者，皇后虽无亲子，但有养子，虽年幼，可皇上还正值壮年，这意思再清楚不过，否则何必给皇后养子？那不是多生事端？所以三位亲王那儿，还是少掺合为好。”
说完后，柳文竹暗自洋洋得意，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表明态度，也给了徐家脸面，更不至于得罪人。
可为什么他们的脸色还是那么怪异？
齐澈轻咳一声，指着为柳文竹买衣裳的那位公子，问道：“这位锐亲王，柳兄当真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