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年在府里时，她的大姐善书，三姐善绣，五姐善厨，六姐吟诗作赋一把好手，就连比她年幼的十二，叮咚琴音极为动听，偏偏就她女儿家该学的什么都不会，只知看看杂书写写随记，可这些怎能讨得了大夫人的欢心？
谁叫她跟随父亲在杭州府任上时身为教书先生女儿的姨娘只教她读书认字？而且连四书五经都背了，偏生不看《女诫》之类女孩儿家该看的。
所以，大姐入了宫且不过几年就封了宜妃，三姐与五姐虽同自己一样是庶女，却天天围在大夫人身边逗得她笑呵呵的，三姐远嫁到了福建，成了福建巡抚张吉的儿媳妇，五姐在年前嫁给了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元彬之子，那个比柳文竹大了一岁半同她水火不容的六姐虽还未嫁，但身为嫡女的她怎还会愁嫁？
说来说去，身为女子，也就柳文竹最没出息了，外祖父病逝大舅滥赌被人打死后，她也只能沦落到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的地步，好在如今中了探花当了官，最多顶着欺君之罪的名头压力大些罢了，其他的……日子还算能过。
一个云烟姑娘，竟叫柳文竹这般感时悲秋起来，大约是因为女扮男装久了，忽然开始想念身着女装的时光，顺带着悲叹一下这辈子可能嫁不出去的境况。
言子豫看到柳文竹盯着云烟怔愣的模样，神情说不出的萧索，以为她是被迷了进去，又因云烟是齐澈的红颜，心中悲然，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柳兄若是喜欢，抢过来就是，齐兄不差这一个女子。”
“……”柳文竹眼角抽了抽，一时语塞。
言子豫并未压低声音，其余三人听得清楚，姜崇宜笑道：“柳兄如此俊朗，莫说一个，把齐兄的红颜们皆抢过来也不为过。”又对云烟道：“云烟姑娘，你说呢？”
云烟垂眸一笑，“柳公子一表人才，怎会缺仰慕之人？”言下之意，她是跟定齐澈了。
徐明睿轻笑着摇头解围，“你们几人，是欺负柳兄和善么？”
齐澈佯怒道：“分明就是合起伙来欺负我，怎的？嫉妒我仰慕者众多？”
言子豫笑哼一声，“换个姑娘来，总能找着仰慕柳兄的。”
柳文竹对云烟的一番痴心不感兴趣，却被言子豫的话吓得小心肝一颤，慌忙使劲摇着头道：“别别……我不喜欢姑娘，你们莫要如此。”
言子豫道：“你不喜欢姑娘，难道还喜欢男人？”
“我……”柳文竹心一横，“我就是喜欢男人！”
云烟手一抖，“铿”得一声，琴音戛然而止。
一阵春风飘过，拂起红罗帐，一室静默。
柳文竹暗悔自己口不择言，为了甩掉一个麻烦，她惹来了更大的麻烦，瞧见几人看她的眼神说不出的怪异，干咳一声，道：“但我不喜欢你们……”话一开口觉得不对，忙又道：“不、不是，我喜欢你们，但不爱你们……”
又是一室静默……
最后还是徐明睿先出声打破静谧解了围，“柳兄，就算你不喜欢来这花柳之地，不喜欢同风尘女子亲近，也用不着这般污蔑自己的名声，这话，以后莫要再说。”
柳文竹忙不跌地点头，徐明睿的形象在她心里瞬间高大起来，“明睿说的是，说的是！”
这样一说，众人皆松了口气，言子豫夸张地拍打着胸口道：“哎呦，柳兄啊，你要把我吓出心疾来了！”
最后这场小聚早早地就散了，而且徐明睿等人发誓再不带柳文竹来花柳之地，要是真把她逼成个短袖，他们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
在翰林院当值渐渐适应，与同僚关系和睦，将上司张力山哄得高兴后，柳文竹开始盘算另一件重要的事——买房。
燕京的宅子贵得可以，因为这事柳文竹焦头烂额，可她总不能一直住在客栈里吧？更何况即便住在客栈最差的客房里也不便宜。
好在柳文竹他们总共也就三个人，用不着买那些大宅院，一处小宅子能安置就行，面子么，没什么好争的，同僚里谁不知道她柳文竹出生寒微极度缺银子？
所以她在荷花里看中了一处小宅院，总共就一个院子，一个厅堂，一个厨房，一个主房和两处偏房，正好足够他们三人住的了。
而且，这地方地理位置极好，因为就在小宅院的对面，是堂堂武陵侯府。既然柳文竹决定要成为中立的武陵侯的跟班，同他成为邻里自然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