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侠路相逢(二) 阅读至0%

第18章 侠路相逢(二)

书名:你若轮回我必追随 作者:秋月公子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48
    此时乌钢九节鞭若想收力,已是来不及了。坚硬而冰冷的鞭身狠狠地抽在我背上,发出一阵撕裂的闷响,就如夏日的雷声,沉闷而剧烈,又像似一条火练,生生扯开了我的肌肤,烧灼了我的筋骨。
    “木隐——?”完颜宗磐睁着双眸不可置信看着我,唇上血色正在一点一点退去,正欲上前,却被另两人用身体生生地挡住了。而罗健和罗樱一左一右,护在他的身侧。
    我俯在蓝袍之人身上,全身由于疼痛而不由自主的颤栗着,想让他赶紧离开,可刚一开口,就感觉胸口有一股腥甜翻涌而上,我努力的想把它咽回去,可还是有条殷红顺着嘴角无声无息地蜿蜒而下。我试着挤了个笑容,微一张口,一口鲜血奔涌而出,淹没了我的声音,身子却软软的滑躺下来,感觉似踩在了云端一样,空空荡荡没有一点着力之感。
    “木隐,你怎么这么傻!这鞭子对我产生不了任何威胁,对你可是致命的呀!”蓝袍之人横腰抱住我无力的身躯,揪心的痛苦撕裂了他的双眸,长长的睫毛如同那花中蝶舞的双翅,一上一下地扑闪着,那上面的水珠却像要粘贴不住,眩然欲落。
    我想,这么一个俊俏的美男子,我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他有所伤害!到底是为什么我会如此奋不顾身的救他,却连我自已也不知道,而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他就是我一直想保护的那个人,我决不能让他有一丝丝的伤害。我努力笑了下,伸手想要拂去那两滴水珠,而手指却不可抑制地抖动着,刚一碰触,一条温热的水流顺着手指滑落下来,感觉很炙热,就像心尖的温度。
    “你别难过,我没事!”我的声音低的连自己都快听不真切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能好好的保护你!”蓝袍之人沙哑着声音,泣不成声,声音又像呢喃自语,“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我们回家,出来这么久,爷爷一定急死了,你也不愿意他老人家伤心吧!”
    我微笑地看着他,内心反而异常的平静,就像绢绢细流终归大海一样。“你是……哥……哥?”我声音飘忽,不敢确定。
    只见他点了下头,暗哑着说道,“恩,我是。我是宗英,我们还有爷爷,家在落鹤山。等你好了,就带你回家。你先别说话了,先处理伤口要紧。”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身体虚弱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不!你们快走!”
    宗英眼神异常坚定,痛苦地说道,“要走一起走,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不管了。”
    我含泪地摇着头,心下拿定主意,眼神坚定,“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为什么?”宗英双眸血红,冷冷的看了眼完颜宗磐,声音犹如那刮骨之刀,字字割的我鲜血淋漓,“难道你真想做金国王妃?”
    我心内一片惨淡,金国王妃?!对于别人来说,估计是做梦都想得到的;而对于我而言,连做梦的权利也没有。我心底很清楚,我并不属于金国,我的家人也不属于金国,所以我不可能会嫁给一个金国王子。
    破庙内异常的安静,静的落针可闻。众人都屏息静听着,想得到我口中的答案。所以,双方虽然僵持着,可谁也没有动手,只是安静地对峙着。
    突然远处传来急风骤雨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人数众多,快行而来,惊醒了庙内众人。
    我凝聚最后一丝气力,毅然一掌推开了宗英,绝然道,“我不认识你!我不会跟你走的。”说完,耳边嗡嗡作响,身子摇摇欲坠。
    宗英伸手扣住我手腕,厉声道,“你不走也不行!”
    “主人,铁卫已到,请下命令吧!”罗健跪地请示完颜宗磐。
    “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轻举妄动!”完颜宗磐的声音威严无比,罗健领命而去。
    同时,完颜宗磐突然挥鞭如电,缠住了我的腰部,回劲一收,我整个身子,连同宗英都飞了过去。我痛呼出声,宗英悻然放手。
    完颜宗磐单手扶住我,眼中寒光一片,“想要活命,就此收手!否则别怪本王无情。”
    宗英闻言不怒反笑,眼神直直盯住完颜宗磐,“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我?!”
    说完,只见他双臂微动,身前突然出现一把古琴,琴身通体洁白,几近透明,琴丝根根灵动,似有似无,萦绕着极淡的蓝色光影。
    宗英伸出修长的手指,正欲轻拂,只见古琴上赫然隐现四个金色大字:九曲髓瑶。
    众人虽不明就理,被眼前诡异出现的古琴所震慑住,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呆愣当场。
    九曲髓瑶?!九曲髓瑶?!眼前蓦然出现一幅画面:在一个不知名的石室内,光线柔和,气候温暖如春,室顶镶嵌着无数颗闪亮的冰晶,石室中央有一颗硕大的桃树,粉色花朵坠满枝头,灼灼生机,似烟似霞。宗英坐于古琴前,轻拂琴弦,琴声委婉而又悠长,时而如泣如诉,时而缓缓流淌,指尖灵动间,又似万马奔腾,气势夺人……
    九曲髓瑶一出现,我的心弦随之一阵颤动。尘封的往事犹如截断的河流猛然间冲破了一道口子,毫无预兆疯狂地涌入我脑海中,一段段,一幕幕,纷乱地一一呈现,清晰如昨日之事:木家村的相遇;落鹤山的相依;漫漫长途的相偎;云来客栈的相许;五翎峰顶的相随……
    我不仅身上在痛,连头上、心上都如一片片被生扯下来,整个人像着了火一般的炙烤着,疼痛难抑。
    九曲髓瑶同凤鸣弓一脉相承,它的威力我虽未亲眼见过,但宗英说过,千军万马也只会崩于一瞬而矣。那若拂响此琴,不论完颜宗磐这边的人马,就连姐姐和薛孟涛也未必承受得住。如果自身功力足够强大,催动神瑶不仅对已没有任何损伤,而且有助功力大增;相反,若弹奏之人身受内伤,强行催动,那么伤人伤已,一毁俱毁。如今哥哥满面病容,并非催动神瑶的最佳时机,难道他要与王爷同归于尽?那么,一场血流成河的残杀即将上演!
    思及此处,我不禁一个激灵,失声痛呼,“哥哥,不准你动九曲髓瑶!”
    宗英眼中闪过异样的神色,面容稍稍缓和下来,但语气不敢,坚决道,“那你跟我回家!”
    是啊,我也想回家!可不在今夜,不在此时。我愣愣的看着他,脸上表情早已麻木,唯有心中的不舍与伤痛,在慢慢的吞噬着我。久别重逢,即喜且悲,喜的是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一个孤独飘泊无依之人,我也有亲人,也有朋友,也有一个家;悲的是若我与之相认,哥哥肯定不会再放手,拼了命也会把我带走,而完颜宗磐他不是一般人,若想从他手中把人夺走,谈何容易,双方必定会有更大的损伤。
    抬眼看去,哥哥昔日丰神俊逸的容颜早已不复存在,而今他愁容满腹,脸色苍白如纸,想来已病的很久了。他为什么会病的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医治?为什么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所有问题如今我无从下问,只余心痛在心底漫延。
    “哪有你这般强人所难的,非逼我动手吗?”完颜宗磐厉声喝问,一字一句无不透露着不容反驳之意。
    “动手又如何?!”宗英桀骜不驯的眼神横扫了一周,脸上发出阵阵冷笑。
    “妹妹!快跟我们回去吧!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他们是金贼,杀害你父母、杀害同胞的金国狗贼!你忘记一切也不能忘记了你的血海深仇呀!”刘莹霜痛心疾首狂喊。
    之前我是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一心只想找到家人,能和家人团聚,是件多么令人欣喜的事。而如今我一切记起来又如何,我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为了我以命相搏,血流成河吗?姐姐的话字字重如千斤巨石,压在我的胸口疼痛难挡。喉间一股腥甜翻涌而上,连咽都无法咽下去,滴滴落在前襟衣领上,像极了寒冬腊梅,迎风绽放。
    我惨淡一笑,朝哥哥、姐姐、薛孟浩深深的看了一眼:哥哥,请你不要恨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姐姐,孟浩,请好好照顾自己,若有来生,我还要做你们的妹妹!我不动声色地伸手往怀中一探,一直未曾离身,也一直未出过鞘的匕首火精,被我瞬间抽了出来,反手横在自已的颈项上,凄然道,“你们不走,我走!”回眸又问完颜宗磐,“王爷可否愿意随我一道?”
    完颜宗磐神色清亮,语气暧昧,额首道,“只要木隐愿意,一生都可以!”
    “那好,我们走吧!”我微闭双眼,声音细如呢喃。
    “妹妹你?!……”刘莹霜顿足而泣。
    “木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薛孟浩表情抑郁,摇头直叹。
    “你宁死也不愿意跟我回家?!”宗英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异样的绯红,声音透着无限凄凉。
    只见他双肩抖动,突然一个简单的音节从他指间流泻而出,声音尖啸,震的屋顶落灰簌簌而下。
    “若你再动一下,我就自尽在你面前!”我寒着脸,手腕一用力,颈间犹如针刺密密袭来,温热的鲜血顺着剑背汩汩而出。
    “你宁死也要做金贼的王妃吗?”宗英眼神狂乱,一口鲜血猛然喷了出来,直直溅在我的衣裙上,单薄的身体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倒将下来。
    刘莹霜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宗英欲倒的身躯,泪流满面,语无论次地说道,“宗哥哥,宗哥哥,不是这样的,木隐她不会嫁给金贼的,她不会的……她只是失忆了,只要她记起来,肯定不会这样做的……妹妹,快!你说句话呀……”
    我抬眼看向庙外:外面寒风依旧,黑暗中铁甲银枪,整齐横列,如同来自地狱的催命符,冰冷无情。
    薛孟浩在一旁唉声叹气,束手无策,“你们兄妹俩的脾气怎么都这么倔呢……”
    我脑中一片混乱,体内气血翻涌,闭上双眼亦不再理会于他,声音低不可闻,“请王爷马上带我走!”
    完颜宗磐心领神会,眼神一扫,众人纷纷退出了破庙。
    完颜宗磐半拥着我来到庙外,天空还是漆黑一片,连星星都没有,迎面吹来一阵寒风,吹起我的长发,舞动我的衣裙,而我感觉不到寒冷,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就像天上的白云,晃晃悠悠,飘忽不定。我仿佛看到了蓝天,看见了白云,看见了碧幽潭上的那颗木榍,纷芳四溢,沁人心脾。那里是我的家,是我的秘密花园,那里有我的爹娘,还有那可爱的无尘,那里不再寒冷,那里是我的天堂,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婉转哀伤的琴声从破庙里流泻而出,没有寒冷,没有孤独,有的尽是无尽的思念,有的尽是不舍的心痛。琴声过处,一声长啸,怆然而泣: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耳边突然响起昔日的对话:
    “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会的,会的。”
    “怎么了,是不是害怕了?”
    “我不害怕,只怕孤独!”
    浑浑噩噩世间十几载,最大的寂寞不是形单只影,也不是身处人潮,举目无亲;而是琴瑟共鸣,却非相和之曲。
    我心思百转,掩面而泣。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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