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个飒爽英姿豪情万丈的爽朗女孩，红衣青甲银枪白马；曾经那个笑靥如花眸撤清的乐观少女，横冲斜撞直言快语。凌展甚至觉得，穿越在这个时代的秦晓遇甚至比现实社会中的更加鲜活可爱。她一个人打破了孤寂与恐惧吞噬，诠释了爱情与放弃，亲情与责任。她做到了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十六年岁月来之安之…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她过得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
而如今，她蜕变成一个苍白瘦削的病妇，守着一爿床榻唏嘘不已。她的骄傲她的倔强她的执着统统像被剥落的墙皮一般归尘归土，只有那熟悉的的眼神中——还闪着让自己熟悉却心疼的光，那种隐藏在无尽痛苦中的残念让凌展痛到极致。回顾发生过的一切，曾信誓旦旦的自己要逆天而行只为找寻她的踪迹，曾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只为再次拥有她被上苍夺走的决心，曾不过一切谋划三思只为给予她看似无助却最真挚的守护。结果…到底是谁将她推进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凌展…”眼前的人大概是她最想见又最怕见的，秦晓遇轻喃一声，泪如雨下。
“是谁做的…”凌展僵直得移动着身躯，他不想问不想哭，一旦问了——就意味着，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虞…我还是叫你凌兄弟吧…”韩信伸出手臂拦住凌展：“你先听我说——”
“我他妈问你是谁做的！”凌展一把推开韩信，这一声疯狂的怒吼几乎震彻寰宇。
“我抓到人了，都在地牢…”韩信别过头去，拦着他的手慢慢放下。
“你答应过我会照顾好她的…为什么会让这种事发生？”凌展跺脚迈向前一步，劈手揪住了韩信的前胸襟。
“是在彭城发生的意外…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但总之，的确是我的部下们犯了罪，我难逃其咎。”
“部下…们？”凌展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短路一般发黑，他挥起拳头就往韩信的面颊上招呼过去，却在半空中颤抖得停下了手。
不管是因为凌展心里明白责备韩信是不公平的，还是因为——韩信足足高他一个头多，这一拳除非跳起来打否则只能挥在他的下巴上。无论是哪种原因，都起不到泄愤的效果。他身子一晃，接踵而来的打击让他积郁在心头的仇恨愤懑得炸响在胸腔里，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凌兄弟！”韩信有力的手臂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我就知道你伤势不轻经不起刺激…所以才不敢告诉你的——本想等你身体好些，我也能查出事情的真相还你们一个公道——”
凌展喘着粗气，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了。他跄踉得凑到秦晓遇的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一瞬间，女子决堤般的委屈汹涌而来，两人泣不成声的对望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份压抑在内心最沉处的痛逐渐升华成血泪交织的抱头痛哭。地牢处在营北部，偏阴暗的角落处只要临近就闻得到腐朽发霉的恶气。凌展先是安抚秦晓遇睡下，自己却坚决一刻不愿多等，要求韩信带他亲审那几个畜生。
韩信答应他，只要他点头——自己定会将这些个混蛋碎尸万段。
“将军！将军饶命啊——”踏入地牢刚刚站稳，一排铁栅栏后三五个士兵蓬头垢面得涌上来，他们连滚带爬得磕着头，糜烂污秽的双手在栏杆外面拼命地挥动着。
凌展只觉得阵阵作呕，腥咸的湿气从丹田贯穿整个腹腔。他冷着脸一动不动得立在铁门前，“韩大哥——就是这几个？”
“恩…”韩信低声道。
“韩将军，我们真的知错了！求您饶了我们吧——”其中一个人扶着栏杆撑起身子来，他的脸上身上都是鲜红的鞭痕，显然是受了酷刑。但在凌看来，即便挫骨扬灰也无法拟补他们对晓遇犯下的罪。
“闭上你的狗嘴！我的队伍中会出现你们这样的败类——就连我自己都无颜苟活，你们竟然还敢求饶命！”韩信一剑挥出，贴着那人的五指扫过。那人狂叫一声，急忙松手滚到在监牢的稻草堆里。
“将军——我们虽然有错，但并未犯罪啊！”眼见性命难留，一个小个子士兵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站起身来一副理论的模样：“兄弟们占了彭城也是洒下血汗的，找几个军娼也不违反纪律——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女子就是项羽的夫人，汉王的女儿啊！她一个显贵之人，怎么会和那群军娼待在一起？都说不知者无罪，若要我们抵命，我们死也不服！”
“她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韩信怒道：“你们就没一个人睁开瞎了的狗眼，摸摸自己的良心么？！”
“一开始真的没看出来啊——”小个子士兵狡辩道：“都裹着长衣群裳，看她衣着华丽颇有姿色弟兄们都以为是个高级的姐儿…就算后面有所察觉，但兄弟们都已经难熬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也没有料到。凌展会在这时刻突然劈手抢过韩信的剑，剑锋穿过铁栏杆直接刺扎进了那士兵滔滔不绝的臭嘴里，他的力道之大连自己都没有办法想象，剑锋从那人后脑贯穿而出，剑柄戳到门牙附近！这是凌展第一次杀人，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那士兵倒下去的时候两只眼睛全都凸出眼眶，腥臭的血从七孔中不断地涌溢出来。尸体倒在他的脚下，其余几人都如老鼠般悉悉索索得蜷曲在墙角里。凌展相信，此刻在他们眼中的自己一定比修罗场中的嗜血夜叉还要恐怖。
他终于明白：人之所以无法狠下心来杀人，是因为还没有人夺走过你最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晓遇会和军娼在一起？”剩下的四个人被韩信下令就地正法，凌展冷静得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尸体被一一拖走。他这才问道：“玉窈和虞莨跟随着项羽留下的警卫队顺利逃至陈下…为什么只有晓遇一个人被留在彭城？还…混在军娼里面。”
韩信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凌展叫刘娉做晓遇，姑且当做是一种昵称吧。他顿了顿回答道：“我还帮你抓了一个人…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第二层地牢有一个通风口，关在里面的玉窈可以看见并听见刚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