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宴席，各怀心事。凌展心想：这还没到鸿门宴呢，怎么气氛就如此诡异。
刘季虽然心事重重，但在那尤物一般的舞姬有意挑逗之下也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一军士中途闯入帐下来报：“报右将军，前方捷报，武信君同虞子期将军已于东阿定陶大破秦将章邯，目前镇守顺利。”
“很好！”项羽放下酒盅，“传令下去，不日启程定陶与叔父会和！”
“恭喜项将军了，”刘季敬酒道：“项家军节节胜利所向披靡——”
“这是叔父的功劳，我一介小辈岂敢居功自傲。”项羽摆手回敬道：“如今有了沛公的倾力协盟，如虎添翼。你我兄弟同心协力，相信破秦指日可待。”
凌展心中冷笑：刘季就这么降辈了，虽然在意料之中但亲身听起来还是别扭异常啊。
“项将军抬爱了。”
凭凌展这一年多来对刘季的了解，当他摆出小人的无赖嘴脸寒暄的时候，说明他已将对方看得非常特殊。要么左膀右臂加以利用，要么视为劲敌终会铲除。可能刘邦和项羽的命运从相见得那一瞬间就无可改变了，刚愎自用的英雄气节加上独断专行的王者作风是摧毁不了暗藏汹涌的心机城府与得道多助的不折手段。
楚汉相争，不过是两人的性格较量罢了，凌展想。
弦乐骤停，舞姬们收场于柔美的姿势。项羽冲领舞的女子招了招手，那女子屈膝施礼嫣然巧笑。
“沛公，”项羽面相刘季：“此女名唤戚妍，伶俐聪慧能歌善舞，就给您做个侍婢使唤吧。”
戚妍走到刘季跟前，把酒跟盏，乖顺退下。不在话下。
“将军真是客气了，如此佳人与刘某，岂不是负了芳龄折了红颜？”
“美女赠英雄，沛公你太谦虚了。”项羽一旁的老人捻须笑道，凌展认出他就是范增，这还是席间第一次听他说话。人家都是鲜花赠美女宝剑赠英雄，凌展表示很无语——这美女赠英雄算哪门子路数。
传报的将士再一次入内：“报右将军，丰邑传来前线消息，守将雍齿大败被擒。”
刘季一听，差点紧张地跳起来，但他不得不稳住心态端正而坐，只待项羽发话。
“沛公果然是福相，与沛公相酌不过三巡两盏，连连捷报。”项羽摆摆手示意军士先行退下。
“将军，这次将军出手为刘某一雪前耻，今后刘某必将为将军鞍前马后——”
“沛公言重了。”项羽道：“英布将军应该已在凯旋路上，我们有意前往定陶，沛公是否愿意与这二千多人马做个先锋？”
凌展心里一怔：项羽此招真心是绝啊。一则避而不谈丰沛两县归属，二则表面上拨了刘邦人马实际指挥权仍在英布手中，三则…定陶，眼下定陶虽然被项梁轻取，但按照历史迟早要成为他的葬身之地。刘邦此去为先锋，一旦定陶失守项梁殉难…刘邦难辞其咎。就算项羽放他一马，范增也不会答应，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死忠——秦晓遇。
“刘某谨遵将军令…”除了项梁的命运是刘季无法预测得到的，其余两点他有着跟凌展一样的看法，只是眼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看到凌展在向自己使眼色，赶紧一口应承。
散席之后，项羽派人送凌展先回去，说自己还有事要与范增商议。
透过窗子，凌展似乎看到一袭月白色的身影有所徘徊，他知道那是张良。也许他是找自己有事吧，凌展推说想在院子里散散步，支开了随从。
“子房先生…”走到树丛的阴影里，凌展叫住他：“你有事找我？”
“恩，”张良望着他，眼角含笑：“你倒是聪明得很。”
“上次的事还没谢谢你——”凌展更好奇的是张良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把内向孤僻的玉窈引开。
“你要的东西到手了？”张良道。
“是…只是…”凌展知道他想问什么，略有抱歉的摇摇头：“我还不能告诉你究竟是什么…。”
“你需要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张良抬起头来望着朦胧的晕月：“凌兄弟…今天宴席上被赐给沛公的舞姬你可有留意？”
“那个戚妍？”凌展之前就听虞莨讲过，这个女孩自小是孤儿，被虞太公收养权作侍女。与虞莨一起陪嫁过来。他摇了摇头：“你是说她可能是细作吧。”平白无故的将妙龄少女安排给刘季这个猥琐的老头子，动机未免太明显了一点。
“不仅如此——”张良摇了摇头：“这女子会武功。”
“啊？！”凌展愕然，他一个现代人察言观色举手投足的肢体行为还好分析分析，这女子会武着实是他看不出来也料想不到的。
“而且身手应该不错——”张良继续道。
“你的意思是，项羽把他安排在我爹——也就是刘季身边，不仅仅是为了监视也有可能会——下杀手？！”凌展惊道。
“凌兄弟…沛公不会一直在项羽帐下的，对么？”张良若有所思的问。
“恩。”
“那么便好…”
“你什么意思？”凌展心里有些慌：“否则你就要离开他？”
“呵呵，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的，追随沛公是我自己的意愿。”张良淡淡说道：“是因为他符合我的政治理想与抱负，是因为他懂得亲民如子知人善用，并不是因为你要我这样做的。”
“出身不如项羽，英雄不如项羽，气魄不如项羽，才能不如项羽。”凌展苦笑一下：“子房先生，但你看到了他最重要的内涵。称王者，智者；君临者，仁者。”
“另外还有一件事，如果你确定一直站在沛公的阵营而不会因为某种感情倒戈的话——”张良冷笑一声。
“你直说——”凌展心想，本来是我不信任你现在你到还反将我一军。
“项羽的首位谋臣是那个年逾花甲的老人，被他称为亚父的范增。”张良道：“这是总所周知的，但是——我觉得项羽应该还有其他的谋士…。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你在他身边，能不能查出他是谁？”
凌展倒吸一口冷气，张子房你果然厉害。那个表面上是他的妻弟能征善战的虞子期，内心里深深爱恋渴望助他成就天下的秦晓遇。凌展心想：晓遇啊，你真的太着急了，连张良这种如假包换的古代人都看得出事态发展中有这许多别扭的因素。他低下头，不想被张良看出他纠结的表情。
迄今为止，项羽究竟受到了多少来自秦晓遇的影响？凌展觉得这是自己首先要确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