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南方的景色倒也是越来越像北方了，”她随意说道，“以前觉得下雪好看，现在看多了，倒不知觉的有些冷。”
奚风与她并肩看雪，接口道，“四季轮转，因果轮回，没有哪一种风景真正留得住。”
商枕涵扯了领口，把自己裹紧，微笑道，“是啊，我们都不过是更迭里的小人物罢了。”
“白蘋一定在气我都不回去看她一下又急匆匆的走了，”她会心微笑，“李大哥可要好好哄哄她。”
几人本是要回天罗城，未料没出西凉地境就接到书信，只好直接赶往南方，从西边靠近西凉与苗疆的交界处。
“断水山庄已经拿到医治西凉皇帝的药材，预计不日将赶回西凉。”信上字字冷冽，写信之人急迫就要出手。
截杀他们！
——
三日来马不停蹄，弱水三人已经靠近西凉边境，这几天玉姬的脸色一直不大好看，弱水倒是如常，言语温柔幽默风趣。
阮苍泠一路颠簸有些劳累，也不怎么注意两人的微妙气氛。这日她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偷偷的起来准备出去走一走。
隐隐的有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阮苍泠听出是弱水与玉姬，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屏住内息，悄悄躲在房门下听。
若是以前肯定马上被发现，但此时两人情绪都不大稳定，再加上阮苍泠的轻功也小有进步，一言一语都落在阮苍泠的耳朵里。
玉姬忍了三日没有询问，今日弱水白日里一句宽慰阮苍泠的话语令他出奇烦躁，他冷笑道，“弱水，你我何须瞒来瞒去，苗疆现在怕是已经翻了天吧？”
“我想你应该清楚，就不用我再点明了，”弱水语气漠然，“昭空教和南诏王迟早会冲突，我不过是在这中间点了一把火，让它烧得更旺一点罢了。”
“这也是庄主的意思。”弱水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清晰，不容置喙。
“把桑离是推到风口浪尖，也是庄主的意思？”玉姬步步紧逼，厉声质问。
什么！犹如一个炸雷划破天际，明晃晃的白光撕裂劈下，阮苍泠步履趔趄，“砰”地一声撞开房门。她脸色惨白的看着房内的两人，两人却没有任何惊讶，仿佛一切都已在意料之中。
弱水迎上玉姬失望的眼神，徐徐道，“是。”
“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阮苍泠颤声询问，桑离是那几日不见踪影，弱水迟来，玉姬莫名的冷脸，还有刚才的对话，统统绕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搅得她喘不过气。
玉姬嘴角勾起，他向房外走去，“弱水最清楚，你可以一一的仔细问她。”
“不过弱水，”他自嘲，“我本来就是刺客，也不是没有用过下作手段，苗疆的情况我当然清楚。我只是——”
他忽然说不出话，大步甩门而去。
我只是生气你，这些事情这些手段我来背负就足够，但我却只能看着你，一步步陷入自己织的网，掉下去。
房内一片沉默。
阮苍泠浑身都觉得冷，刺骨的寒意密密麻麻渗入到骨子里，如咬噬般延绵不绝。前一刻还如歩迷雾的她，此时却分外的清醒。
商枕涵曾经打趣过阮苍泠，不是她的小脑瓜反应太迟钝，而是她根本不愿意去想，得过且过的混日子。现在一切都清晰明朗，她却觉得深深的无力。
她抬眼深深直视弱水，定定的像是要看到她的眸子里去。弱水勉然一笑，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她早知会有今日，却仍旧有些心里发虚，“苍泠，我们这些江湖人追求的，本来就是最大的利益，我曾对你说过，还是回到你来的地方吧。”
“即使……连桑离是也要利用，一直是她在尽心尽力帮助我们啊……”阮苍泠低声道，声音嘶哑。
“你以为，这就是最可怕的么？一朝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失去一切，背井离乡，手上被迫沾染无数同袍的鲜血……苍泠，你还真是小孩子啊。”弱水轻笑出声，她话语呢喃，柔美的声音仿佛在编织一个无比娇美的梦境，梦里鲜血满地，她却浑然不觉。
阮苍泠哑口无言，半晌，她抬头，“不，你说的不对。至少对我好的人，我会尽力对她好，而不是欺瞒和利用。”
弱水微笑，不置可否。
阮苍泠也不再和她争，她急急道，“那桑离是……”
“她很好，只是需要时间罢了。有时候我觉得你们俩真是有点像，不过她已经要面对一切，而你，”她伸出手指遥遥对着阮苍泠的额头一指，“还是个孩子。”
见阮苍泠还是满脸的怀疑，她解释道，“苗疆的冲突也不是一两天，迟早的，南诏王和昭空教这两支势力会正面起火，桑离是不过是趁着她阿爸还在的时候，一拖再拖罢了。这次变乱，也不过是让她早点认清事实，承担起她该做的。”
“当然，南诏王和昭空教两败俱伤，剩下的，就看桑离是如何抉择。但无论怎样，以后，她将是山庄非常可靠的一个同盟。”
阮苍泠突然就笑了，满脸的自嘲和无奈，“弱水，那个庄主真的喜欢桑离是么？如果喜欢，又怎么会让她陷入这样的处境。对于你们来说，只有对自己有利的，才会留下来吧？”
“所以我才说了你是小孩子嘛，”弱水仿佛没看见阮苍泠脸上的讥嘲，“哪里不是这样呢，除非你老老实实嫁为人妻生个儿子，还要面临三房六姨冷嘲热讽，抱着自己的正牌位子忍气吞声。”
“你愿意吗？既然哪里都是污浊，何必惹得自己不痛快。辱我者必折之，害我者必杀之，利我者必谋之。管它什么滔滔大义虚假说辞，我只要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