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儿有些担忧的看着商枕涵，而后者看着纸上宛如狗爬的“走了，不送”却笑出声来。
难过么，还是会的。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本就是模糊缥缈的东西，好聚好散，绿水长流。那个人身上带有太多秘密，而这样的人，一生就注定是无法停驻的风，只有不停的追逐才会满足。
而且我有预感，此生未必没有再见之期。“现在，”商枕涵转头冲绿儿笑笑，“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前往天罗。”
奚风，好久不见。
——
来到断水山庄的这些日子，阮苍泠总会时不时发现好玩的东西。比如无处不在的密室机关，在商枕涵借她的话本里本应是秘密神圣的存在，在这里却如玉姬每天都要和她斗嘴一样平常。比如地面冰砖砸开的洞能看见地下河里游动的鱼群，阮苍泠经常和山庄的侍女们在这里捞鱼，一次一不留神差点被身后突然出现的玉姬推下去。又比如那个至今仍未露面的庄主。
“连基本的待客之礼都不懂，我来这里都这么多天了，也不和我见个面。”阮苍泠也只是腹诽，与山庄众人渐渐熟稔，才发觉所有人言谈间提起庄主都是极大尊敬。她涉世未深，不知断水山庄在江湖间已是呼风唤雨之势，武林提起惧怕居多。山庄中一派融融景象，倒像是京城中的大户人家。
有时也会遇见九方，不知怎么，对于那个人，她总是会有些本能的惧意。但从远处看来，九方总是淡淡的，淡到仿佛要与这片冰雪相融，没有人可以打扰。
“九方很厉害的，”弱水歪着头笑，“现在的弱水山庄，有一半都是九方的功劳。”
“是啊，每次有各种奇怪的新任务，也是九方的意思——”玉姬撇嘴。
“对了，”玉姬突然凑近阮苍泠的脸，带着奸邪的笑，“最近又有新任务了，苍泠妹妹啊，你好歹也在我们这里住了这么久了，也要出一份力吧？”
你你你，走开，你要干什么？阮苍泠一脸惊悚的看着玉姬，预感到接下来的日子并不会太太平。
——
天罗城位于络越西边与西凉交界，两边是高耸延绵的索多山脉，在群山环绕中的天罗城成为两国最大也是唯一的接口，倚仗地形优势，史上素有“天罗地网，有去难回”的美誉。但天罗城身后，便是一马平川的河泽平原，肥沃的土地提供着络越近五分之三的口粮，因此络越朝中对于该城的驻守一直是十分之谨慎。半年前李悠然因监天司上奏，请诏前往天罗城驻守，原本就低调的他如今几乎要被千里之外的朝廷淡忘了。
而越是靠近天罗城，商枕涵的笑意就越浓。
自离开祈安城，她就断了与奚风他们的联系，这些日子虽是在外逍遥得很，但心中记挂不曾有半分减少。
她现在就像是即将拥有一大罐子蜜糖的小孩，每天傻笑一千遍。
绿儿曾经私下着急过，她家小姐越是在大局上冷静聪颖，在自己的情感上却越是谨小慎微。昔日在祈安城里，时常与奚风见面，毒舌腹黑如待常人，弄得和她一样白痴的奚风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有在看不见的地方，才会露出小女人的样子。
商枕涵当然不知道绿儿的腹诽啦，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喜欢的人，已是咫尺之间。
——
这实在不能算是一座繁华的城。多年的战火洗礼，黝黑的城墙上岁月斑驳着，皮肉早已糙裂，只剩下骨架。商枕涵和绿儿默默走在大街上，身边走过城中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朴素的，沉默的，偶有孩童嬉闹奔跑而过，卷起一阵大风。
商枕涵闭上眼睛，想着奚风现在就在这里，在这座城中，倔强的守护着。
如往常一样，操课结束后奚风回到府邸，正看见倚在门上的商枕涵冲他微笑。
心里忽然涌起巨大欢喜，面上却仍旧淡淡，“你来了。”
想起上一次分别时，她似乎有点瘦了。
这一晚是特别美好的，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欢声笑语直到夜半不停。要不是第二天还要训练，只怕是不醉不休。
白蘋依旧是像以前那样，永远都挂着温柔的笑容，轻声细语的诉说，小口小口的抿酒。
李悠然似乎更加温雅了，他和商枕涵一杯杯的拼着酒，讲述着来到天罗城这些日子的趣事。
奚风喝着酒，听着几人说着话，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商枕涵的发宛如霜雪。
——
喝醉后商枕涵非要和谢白蘋一起睡，于是李悠然悲伤的奔向了书房。
两人像小时候一样挤在一块，睁大着眼睛看月亮。
“你看，今天的月亮真圆啊，又圆又大。”
“嗯。”
“你和李大哥在这里过的好么，他没有欺负你吧，这里的生活条件肯定也比不上祈安，我觉得你瘦了。”
“噗，别胡思乱想，我很好的，悠然他，对我也很好。你呢，在外面？”
“那挺好的，我好着呢。那，奚风呢？”
“奚大哥也挺好啊，放心啦。”
“哦。”
“枕涵，我有点困了，睡吧。”
“嗯，我也困了，好梦。”
——
商枕涵是一个绝对闲不住的家伙，来到天罗的日子里，她东蹭蹭西蹭蹭，蹭着蹭着就蹭到了天罗卫的军营。
然后被奚风捉住了。她和绿儿一人一身军服，言谈举止颇有些像是自己人，要不是奚风眼尖和对她的了解，也不会骑马经过巡视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我错了！
奚风冷冷的看着商枕涵，后者似乎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商枕涵，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吧？”
“知道呀。”嘿嘿，看我完美的笑容。
“你，”奚风一指绿儿，“违反军纪，出去跑二十里。既然作为士兵，就要有士兵的自觉。”
小姐救我！
商枕涵对着绿儿吐吐舌头，姐们儿，保重啊。转过头来继续对着奚风嬉皮笑脸。
“我听说你是自作主张离开商府的。”
“是啊，祈安城太闷了，我出来转转，”商枕涵随意的晃荡着手臂，“我想你也能感觉到的，要变天了。”
“我还听说商府里住了一个男人。”
“商府里难道没有住男人么，”接触到奚风的目光，商枕涵装模作样的偏着头思考，“哦，你是说荆啸歌啊，我在碧成寺的后山捡的。”
“你还真是胆子大。”
“不要老板着脸嘛，放心，我有分寸的。”商枕涵作势就要去扯奚风的脸，“对了，我在来的路上听说，西凉的军队最近很不安分，晚闲镇的附近驻扎了不少的士兵。”
“我想你和李大哥肯定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也许会需要人手。”她笑，眼眸深深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