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的三个儿子中，看起来最为平凡的却是最忠心的。”楚怀天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煦儿，今夜怎会如此凑巧来看父王？”
楚煦听这话知道他的父王已经开始怀疑他，他“咚”的一声跪在楚怀天的面前，说道：“请父王恕罪！七弟曾来找过儿臣，说是大哥将西营调至邺城，对邺城行合围之势乃是要逼宫。儿臣虽不过问朝廷中事，可父王毕竟是儿血脉相连的父亲，儿对此多了个心眼，派了一些人暗中保护着父王。若是大哥并不是像七弟所说的那样，儿的这些人便不会派上用场，若是正如七弟所说，这些人会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儿臣，虽说儿臣没有千万军马，可就是拼了儿臣这百来多斤亦要护的父王周全。父王乃大楚之天，父王若是有个长短这楚国的天也就要塌了，那儿臣……儿臣……”说到后来，楚煦趴在楚怀天的膝上伤心的哭起来，像个无助的小孩。
楚怀天心中一暖，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长发，一股浓浓的父子之情在两人周围弥漫。
“外界传言我儿只会花拳绣腿，今夜看来我儿却是英勇非凡。”
“请父王恕罪，儿臣的母妃乃一低贱宫婢，儿臣若不是显的无用些，只怕多年前就已经死在那个雪地里，今夜怕也不能保护父王周全。”
楚怀天的手一顿，道：“你这是在怨恨父王？”
“儿臣……不敢！”
“唉！孤没能护你母妃周全，你若怨孤，也是常情。只是王后李氏已死，前仇往事该忘了就忘了吧。今夜之事，你如何看？”
“儿臣……儿臣不敢妄言！”
楚怀天原也没有指望他会回答，楚煦这样懂得进退，却是称了自己的心意。他开始重新认识这个一直被遗忘的二儿子，一个宫婢所生的儿子，他的眉目有六分像自己，嘴唇却像极了他的母妃。他这份隐忍的个性却有十成像自己。
“今夜发生那么多事，孤也乏了。你也累了，且先回去吧。”楚怀天说道。
“诺。儿臣就在偏殿候着，父王若是有事，唤儿臣一声就好。”
“嗯。”
楚煦后退着出了殿门。
楚怀天在太监宫女的伺候下换了一身宽松的亵衣躺在大床上，寝殿内灯火如昼，却是因着刚才在书房死了太多人，以亮灯而震住那些亡魂，以免他们寻错了仇。
楚怀天望着大床周围那一圈跳动的火烛，心中思绪翻涌。
楚蠡和楚易是自己最得宠也是最为得意的两个儿子，他们两人一武一文是朝中栋梁。为了自己的王位，二人向来争斗不休，自己也是一时难以抉择。所以才想了这个装病的计策，想要看看这两人中谁最为忠心。可是谁又曾想到，一个会不惜调动军队逼宫，一个会进宫谋刺？
他摸了摸手中从李氏身上折下的箭矢，上面的“易”字竟比周遭的火烛还要刺眼三分。楚易玩的这个把戏，怎会逃过自己的法眼？他以为让那些刺客高喊几声“大帅”他就会信了是楚蠡进宫刺杀？他以为故意将这些箭矢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他就会相信是楚蠡对他的嫁祸？他忘了，有时候看起来最复杂的事情其实是有着最简单的道理。以楚蠡的个性不会玩刺杀，逼宫对于他来说更有可能，而手中没有军权的楚易却是有着进宫谋刺绝对的可能。他将御林军调离，不就为了方便他今夜的行刺吗？
都是自己生养的好儿子啊，一个个都嫌他命长。
楚怀天想着想着，一时间竟是老泪纵横。
楚煦衣不解带的在偏殿守了一整夜，四更刚过，楚怀天便唤了他进去。刚一进殿，就见几个太监宫女为他起床更衣。一夜之间，他的鬓角似乎又多了许多白发，彷佛又苍老了许多。看着他眼窝底下厚厚的眼圈，满脸的憔悴，楚煦忽然心中不忍，热泪盈上眼眶。
楚怀天张着双手，任太监们给他着装。
“一月有余没有早朝，孤都有些不习惯了。煦儿洗漱一番随父王早朝吧。”
“诺。”
接连几夜府中自己亲近之人都被割去了人头，楚易提心吊胆了一整个晚上。眼看着快四更，昨夜府中没有传来惨叫声，他的一颗心也就落了地，正打算好好的补一补觉，忽闻宫中有人来传要早朝。一时间他有些错愕，病入膏肓的父王难不成今日回光返照，要宣布储君？这样一想，他急忙唤来了人给他洗漱更衣，准备上朝。
楚蠡丢了虎符，愁得整日整夜都没有合眼，又闻西边边境赵国屯兵似要攻楚，他更是愁得咽不下饭菜。没有虎符他就不能调动军队，若是赵国真要攻过来，那该如何是好？
平时颇为壮实的一个人几日内竟是消瘦的不成样儿。
今日四更时分，他正有了睡意，宫里却有人通传，说是要早朝。他一个激灵就起了身，父王病了这么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早朝？
他急急忙忙的起身准备上朝。
临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对着正妃梁飞燕道：“我若是辰时还未回府，你……让家将带着骁儿走吧……”
“王爷……”梁飞燕蠕动着嘴唇看着眼前的这个结发夫君，他这几日的焦急，消瘦她都看在眼里。刚才的那一句话，竟像是生离死别，让她心中无端端的涌上悲凉。
当楚煦还在楚怀天的寝殿中梳洗的时候，楚蠡和楚易却在王宫的玄武门相遇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楚蠡一见坐在软轿中楚易，目眦欲裂，真是恨不得上前去狠狠的抽他。而楚易一见楚蠡，想起了府中那些在半夜丢了人头的亲信和姬妾，心中更是愤恨难平，真想一剑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哼！”两人冷哼一声，下了马下了轿，按耐住心中滔天的恨意，一前一后的进了玄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