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扬。”
“云清扬？”轩辕飞阳抬头看了看天上飘浮着的白云，笑了笑，“好名。林弟可是睡下了？”
“将军刚歇了。”
“云姑娘多多担待，他变成这样，也是我之过。去年……”他顿了顿，皱了皱眉，似乎有万千苦楚不愿说出来。对着她躬身一揖，行了个大礼，“总之，飞阳将林弟托付给云姑娘了。他若能好起来，也了了我一桩心愿。”
络离站着一动不动，受了他的大礼，好似他这一国之将本就应该对她这个无名小卒行礼一般。她的视线落在那些士兵身上，又像是透过他们看些不知名的东西，那眼神飘忽而迷离。轩辕飞阳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打算抬脚离开，忽然听到她幽幽的问了一句：“去年……你可曾后悔？”轩辕飞阳感觉心被人狠狠的擂了一拳，撞得他往后退了一步。她说的是那样的心酸，拨动了他心底的那根弦，彷佛让他看见离儿正站在他面前，手拿那支射穿她胸膛的箭，在质问着他，让他好半晌失了魂。
络离也不知怎么就问出了那句话，似乎一直以来，她就是在等着这个答案。可真等她问出了这句话，她却没有勇气留下来听他的答案，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走开了，独留下他一人在寒风中想着答案。
后悔吗？轩辕飞阳一样问着自己，眼前出现一片血红，离儿身上到处都是伤口，鲜血染红了她的轻甲。她拿着青冥剑死死的坚持着不肯倒下，直到看见他骑马而来，才出现了放松的神情。那时，她就是在等着他来，想让自己死在他的手上吧。轩辕飞阳忽然觉得胸中一股绞痛，几欲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一手抓紧胸膛，一手不停的捶着，似乎这样就能减轻疼痛。他紧闭双眼，很久以后，他才转身离开。一滴水珠在他转身之际，从他脸上滚落，悄无声息的渗进了土里。
桓宵正在营帐中配制着伤药，看见络离失神的走过来，蹙了蹙眉，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拉着她进了营帐，柔声的问着：“小妮，怎么了？”
络离失了魂般坐着，看着汩汩冒着热气的药炉，双眼没有一点焦距。
桓宵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一惊，蹲在她面前，再顾不得男女之防，捂着她冰凉的小手，漆黑如墨的眸子关心的望着她，轻轻的叫道：“小妮……小妮……”
他手中的温暖一点一点的感染了她，她的手慢慢回暖，双眸也渐渐有了焦距，看着蹲在面前仰望着她的桓宵，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来，肆意奔放，呜呜的哭了起来。
桓宵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长发，“小妮，我不知你发生了什么，若是心里真有难受的事，就好好的哭一场吧。”
络离反身环住了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将内疚，悔恨，悉数发泄。长久以来，她恨着自己，从不允许自己哭。现在看着络林仇恨的目光，昔日爱的死去活来的人就在眼前，心中真是说不清是悔恨，还是酸涩。最令她难过的是，她忘不了当年的对他的爱。他皱一皱眉头，她依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总是忍不住去关心。她觉得自己很可悲，可悲的习惯了对他付出，不求一丝回报的付出。
“霄，我心中长了一根刺，想拔出来，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刺得我满身是血。霄，我难过，我很难过。”
“真拔不出来就不要拔了，让它留着吧。”桓宵低低的说。
络离抬起了头，被泪水冲过的双眼显得特别明亮，红肿的眼睑出卖了她心中的痛苦。她不解的望着他。
桓宵被她看得心中一怜，搂着她说道：“既然那根刺是那样的根深蒂固，那就让它留着，然后再用沙土将它埋掉，从新在上面种植别的东西。久了，你就感觉不到那份刺的存在了。既然存在过，何必要抹去？”
络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把头埋在桓宵的怀里，久久不做声。他怀中的温暖让她舍不得离开，他身上淡淡的松竹气息，总能给她带来安定。桓宵任由她抱着，欣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长发，发丝滑过他的指缝，也滑过他的心间。她低低的啜泣声让他的心微微犯疼，他真能放心让她一个人？
营帐中只有药炉上药汁滚动的声音。良久之后，桓宵放开了络离，转身拿了一块干净的面巾沾了热水，温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络离看见他衣服上有大片水迹，想着刚才自己有些失礼，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怎么，现在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桓宵笑着打趣，抬起她的脸，手下并没有停止动作。
络离望着他眼中如水般的温柔，心中一漾，有点点波澜从心尖上开始晕出一圈一圈的一直扩大到整个心房。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水中的一块暖玉，温而不燥，沉稳而温和。她总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或是救她性命，或是帮她排忧解难，或是帮她脱离难堪。任由她娇嗔，任由她胡闹，似乎她所做的一切，他都能容忍。从来都是他帮她，而且从不问缘由。
她看着他淡淡的橘色嘴唇，那里总是有一抹浅笑，令人如沐春风。络离看着看着，心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没了分寸。
桓宵也觉得自己陷进了络离眼中那黑色的温柔漩涡里，棉巾不知何时失去，擦拭着的双手慢慢的停了下来，指腹沿着她的眉眼开始描画，最后落在鲜妍的嘴唇上，徘徊游走，头也慢慢的低了下来。
络离觉得自己似乎被一道闪电击中，他的手指有着神奇的力量，让她流连忘返，竟忘了躲闪。看着他逐渐下沉的俊脸，不由自主的闭起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