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白亦在此刻转头，看着华然的眼神冷静而又犀利。预感怀中的洛瑶会在下一刻将他推开，他的手将洛瑶的腰部搂得更紧。
一切如衣白料想的那样，洛瑶还来不及将自己与衣白的距离拉开，身体便被衣白搂得更紧。她惊讶地看向衣白，衣白也同时回眸看向她，语气轻淡道：“刚才的一切他从头到尾都看到听到了。”
洛瑶僵住身体，渐渐的，她脸上出现愤怒，她凌厉地看向衣白，用眼神责怪他。果然如此，华然很早就在这里了，而美人师父一开始就知道了……
衣白淡淡地接受洛瑶对他责备，脸露苦楚，语道：“若华然不愿，他也不会将方才的一切看到最后，不是吗？你觉得我有错，但我和他一样，不过是想看到你的真心。”
衣白的话让洛瑶颓然垂首，良久，她再次抬头看向屋外，屋外的风卷起地上的雪絮，纷纷扬扬的白花片儿，顿时充满了洛瑶的整个视野。
漫天的雪絮中，华然依旧站在屋外，不进不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依然和从前一样，那么温和，那么深情。见洛瑶抬头看向自己，华然的脸上陡然绽开灿烂的微笑，他温柔地笑语唤道：“瑶儿，你没事就好……祝贺你……和莲王相聚了。”他的语气很轻很轻，像快要融化的雪絮，柔若轻毛。瞬间的灿颜之后，华然的表情恢复了方才的情景，双眼渐渐变得迷茫空洞，最后慢慢地垂下，一时间静寂异常。
“华然……”洛瑶见情况不对，连忙唤了华然一声，满脸的担忧。
衣白在此刻松开了洛瑶，轻道了一声：“去吧。”
洛瑶对衣白点点头，走了几步，与门槛之差一步之遥的时候，却听到站在屋外的华然出声说道：“就站在那里，不需再走近了。”
洛瑶惊诧地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着华然。
华然站在屋外，依旧一样温柔地微笑着，先前有些失意的空洞眸底在再次抬头看到洛瑶的时候流露出了暖意，但是洛瑶却能见到从那清亮的眸底中一点一点渗透出来的悲伤，他的心在流血，而她则是那个罪魁祸首。沉重压抑着洛瑶的整个心口，心像是被投进水中透不过气。
只见华然缓缓地环视了屋内后又看了看屋外，最后将视线驻留在门上。突然地，他开口失笑道：“门终究是门，打开了，心里面却还有一道。明明只是屋内屋外，明明只需一步的努力，我就能碰触到你，可我却没能跨过这道门槛。你的人走到了我的身边又如何？我最想要的心你却是留在了他那里。虽然早知道你的心底放的是他，可亲耳听到你说出来，心却比想象中的要痛万分。”
华然看着洛瑶微弱地笑着，痛苦地说着，带着失望，所道的话里头明明该充满怨，可他的语气却依然轻柔，低低的，绵绵的，像用断了弦的古琴弹奏出的哀曲，忧伤的曲调里伴随着尖锐的断音。
“华然……对不起……”洛瑶的视线早已模糊，朦胧的雨帘从她的眸中流泻而出，口中缓缓地道出最无力、最脆弱的语言。
雪絮依然在风中飞舞，华然的发丝也随风而动，那头被染黑的银发在一片雪白中又一次刺痛了洛瑶的眼。没想到为了补偿华然而来却又一次狠狠地伤害了他。
“瑶儿，你根本无需道歉。情爱本是两厢情愿，一切不过是我自己多情罢了。何况，我从未想过要强留你在我身边。我曾说过，等一切结束了，我便要放你离开。”
顿了顿，华然仰头望了下被微色银光点缀的夜空，雪在这时落下了，一点一点，一片一片，飘飘洒洒地从天而降，将仍旧被风舞在空中的雪尘覆盖，一面一面地铺落到大地。
一声怅然的喟叹，华然依旧望着落雪，却道：“你看，雪又下了，这是今年炎国的最后一场雪了。二十三年前我就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被母后带到这世上的。儿时，我都很期待在这时候与母后一起看雪，也就每年的这一天她才会脱下威严高贵的身份，做回一个平凡慈祥的母亲。可惜……自从我当了太子，这样美的雪景就只能出现在记忆里了。瑶儿，今夜这场有你相伴的雪，也是那么的美。只不过……美好对我总是那么短暂，再过不了多久，雪就要停了，待雪停的时候，就是一切结束的时候了。”
华然的声音与漫天的雪絮一样，飘得悠远，到底从何时开始，他心底那片温暖的雪海成了他独自一人落寞的冰冷深潭。一恍惚，原来他已经错过了许多的美好。
“华然……”洛瑶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移了一小步，但最终是没踏出门槛。眼前的华然……遥远陌生却又是近在咫尺的孤寂，仿佛存在另一个洛瑶触摸不到的世界，听不到她的呼唤。
“华然……”不甘心，洛瑶又用力地唤了一次。
这一次，华然有了反应，他顺着洛瑶的声音转过身，眼里倾泻出如月光般柔亮的光辉，他对洛瑶莞尔一笑。目光从洛瑶的身上飘向她身后的衣白，那个妖冶如莲的男人也正斜坐在床沿边，透着冰冷的气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