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我一半的真气输给你。”衣白轻柔地道，他的脸不时地摩挲着洛瑶绸缎般的黑丝。
“你这是何意？真气乃是人体的元气，你怎么可以随便传给别人。”她梗塞地说着，泪停转在眼中。
“你不是别人，是我的莲妃。”衣白一字一音地道，温柔的眼中闪过阴霾，她是他的，他不会让她当上别人的妃子，段君明不行，华然更不可以。
“呵呵，是吗？未曾娶过我，我怎可算妃？”她若是妃，慕容皇后又算什么？在美人师父心里，慕容皇后恐怕不会消失吧，她是他心里的一道痛，是他呵护的永远。悬崖前，他对慕容皇后的关心，她怎会忘记？如果这样，她便不会傻傻地回到过去。
衣白用力地栓紧抱着洛瑶的双臂，声音里带着极大的无奈与哀伤，道：“再等等我好吗？等一切结束了，我就带你远离俗世，过你想过的自由人生。”他没求过人，但对眼前的女子，他的语气却是恳求的。
洛瑶在衣白的怀里苦涩地笑着，她忍着眼泪，绝不让它们轻易地沾湿衣白的衣服，他胸前的那朵莲，不需要她的眼泪去滋润，依然能开得妖艳有姿。若是他早前在东国悬崖边就这般说，她一定会答应，等再久她也愿意。可是现在的她，没有时间等了。
有一种时间叫错过，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洛瑶嘴角凄凉地笑开，缘分，已经离他们远去了。
她在他的怀里沉默不语，像失去控制的人偶，原本有些暖意的肌肤片刻失去了温度，冰一样的刺痛着衣白。即便方才他将身上一半的真气输给了她，她的身体依然发寒，像死去的尸身。
“尸身便是尸身，再多的真气予我也无用。”原本不语的洛瑶突然嘲讽道，挥手用力的挣脱衣白的怀抱，退后一步，双脚全部浸湿在小溪中。
她站在哗哗作响的溪流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衣白，眼底是无底的黑洞，地狱里的一切黑暗深深地印在她的瞳孔深处。无意般，她将细瘦的手舞在空中，感受着空中的气流，闭眼细细地体会。
“莲王，你听，这林中所有的生物都在欢悦地跳跃，它们用它们的生命诉说着对世界的感激。你知道能站在这里，体会这一切是上天多大的恩赐吗？”
洛瑶蓦然睁开双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衣白，脸上浮现温柔的灿烂微笑，仿佛回到了前一世的云瑶，大声道：“爱情对现在的我已经是奢望，能活下去对我来说才是唯一的乞求。莫说远离俗世，自由地活，现在的我活在乱世中已是三生有幸。”
怔怔然，衣白忘了回应。他站在风中，双臂僵硬地维持着抱她的姿势。空前的伤痛淋漓尽致地刮痛着他，极度的失落翻天覆地地席卷着他。他空然地望着她，竟没有勇气伸手抓住她将要飘远的衣角。明明这一次，他下了极大的决心，要将她牢牢抓住，不想放手的……
为何……衣白颓然松手，望着面前的溪流，陷入一片沉寂。
回到洛王府，已经是月夜时分。当洛瑶从窗户跳进闺房的时候，微月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皇上傍晚就来了，一直在等你。”
洛瑶疲惫地坐到桌前，接过微月倒来的茶水，一饮尽之，精神了许多。低道：“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姑娘累了正在休息，皇上想进来看，我阻拦了几次，后来他就说在洛王爷书房里等着。”微月停顿了会，看了看洛瑶，说道：“姑娘，我想皇上大概知道你不在屋里了。”
“我知道了。以后我如果出去了，他若来就坦白跟他说吧。我去书房了。”说罢，洛瑶起身前往书房的路。
微月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洛瑶离开的背影，眼露担忧，姑娘的背影为什么看上去那么落寞。
洛瑶走到书房不远处，从窗外的烛影里见到两道人影，不自觉的放低脚步声，轻步来到窗前，听到从窗户里传来洛风与华然的对话。
“瑶儿还没回来？”洛风的疑问声低低地响起。
屋内的华然点头不语，眉角轻蹙。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唯有一阵细细作响的声音。
洛瑶纳闷，在纱窗处用手戳了个小洞，朝里看之。却看见屋内的华然盘腿坐于地上，洛风正拿着一把木梳为华然梳发，一旁的地上则是一盆浓浓的类似墨汁的液体。
洛瑶呆呆地看着那一头半染黑的银发，不忍视之，欲转头，岂料见到立于身后的飞鹰，心猛然咯噔了一下，好在历练够深，没吓出声音。
“郡主，皇上在书房已等候多时。”飞鹰用冷冷的声音说道。他长得极为高大，由上而下俯视着洛瑶。
他在鄙视她，洛瑶觉得那不是错觉。无辜地眨眼，洛瑶仰望着飞鹰道：“这纱窗破了个洞，我来查看下。飞鹰要是没事做可以补补。”不要有事没事躲在别人身后吓人。
脸不红，心不跳，洛瑶睁着眼说瞎话。
只见飞鹰严肃的脸，眉毛抽搐了几下，作出了个请的姿势，并且是隐忍的。
洛瑶无趣地推门而入，洛风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低头认真地继续为华然染发。华然则是想转头看她，却因头被洛风定着，无法移动。
“既然要入宫为后，现在就要有皇后的淑范。倘若你日后进了皇宫，像今晚这样鬼鬼祟祟，十个华然也保不了你。”洛风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染黑的木梳交到洛瑶手中，又道：“既然你回来了，这件难事就交给你办吧。华然等了你好久，现在才知道回来。”晚归不说，竟然还偷听。
额头被洛风用力地弹了下，洛瑶吃痛，正要反击，洛风已经推开门走了。
华然转头温柔地看着她，笑语道：“瑶儿要帮我染发吗？”
洛瑶看了看木梳，点了点头，笑着走到华然身边。
手里的银丝在她的梳染下，渐渐成了墨色，一簇一簇，最后是一头墨发。
“好了。”洛瑶将木梳扔到盛着墨汁的瓷盘里。
转头，华然抓住她的双手，从宽大的袍袖中掏出一块巾帕细细地为她擦去手中的污垢。
洛瑶莞尔，欣然接受。乖顺地落地随华然盘腿而坐，轻道：“每天都要染一次吗？”
华然摇头，手上依旧轻柔地为洛瑶擦拭，微笑道：“三天一次，昨晚本是来染发的，可惜见了你，就忘了。早上回宫的时候随便弄了下，所以晚上又来了。”
洛瑶看着自己手上的污垢一点一点地清除，心暖暖的，却又痛着。
“华然，段君明的双腿怎么了？”
华然的双手一震，然后道：“不知。”
将手收回，华然起身立起，顺手将洛瑶也从地上拉起，道：“他近日会留在炎城直到我们婚典结束，瑶儿可以亲自去问他。我该回宫了。”
洛瑶沉默地将华然送到门口，直至他坐上马车远去。洛王爷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他道：“瑶儿，华然……很善良，很孤独。如果会再次伤害他，现在远离他还来得及。”
洛王爷看着月色下洛瑶苍白的脸，用粗糙的大手轻轻地婆娑着她的脸侧，他的女儿，为何看上去总这么悲伤。
洛瑶吞了吞干涸的喉咙，看向洛王爷，缓缓说道：“爹，我给不了承诺，但我却下了决心补偿华然的。”
洛王爷抱住洛瑶，伤感道：“瑶儿啊，何苦？你若不愿，爹就算成了叛国之徒，也不会让你受一点苦。你这样勉强自己，爹觉得对不起你娘。”
洛瑶轻摇着头道：“不苦，我只是想让自己活得更好。”
更多的话梗塞在喉咙里，洛王爷轻抚着洛瑶的背道：“身体怎么这么冰冷？”
“就是这样的，爹。上次的蛊毒清了之后，身体只能这样了。”洛瑶轻声解释道。
“是吗？那今后好好补养身子。”洛王爷轻松地说道，抱着洛瑶的双手却在她的背后紧紧地圈住，隐忍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