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儿,一切都会过去的,你是朕认定的皇帝!”
一丝丝温暖的气息逐渐进入已经被黑色包围的干渴的身体。
重重黑色迷雾之下,花凌圣始终蜷缩成一团,恐惧的眼神之中已经容不下一点其他的东西,他不敢动,他害怕动了那种来自心里最深的恐惧会带他步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切都会过去的’花凌圣的眼神蓦地一闪,‘谁……是谁在说话……’
被那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话语所驱使,渴望得到准确的回复,渴望得到更多的信息,渴望抓住那一点温暖,花凌圣努力的想要抬高身体,记得很久以前有人在自己的耳边轻轻的低喃‘一切都会过去的,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棉儿,棉儿是你吗?”急切的、不顾任何阻扰的花凌圣带着些许希翼的轻吐出声,那种声音彷佛是要抓住最后一丝光明般不顾一切。
听见花凌圣脆弱的声音,花烬天脑海里闪过一个脆弱的灰色的身影,“棉儿?就是皇后宫殿外那名石板上的女子么。”随即又想到那名女子的状况,只得心下一叹,“希望太子醒来,不要太过伤心才是。”
再次闭眼,花烬天再也不顾其他,心无杂念的为花凌圣接上已经断了的经脉,至于其他问题,只能他自己参透了,身为一国之君,那些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都是走向帝王的必经之路。
阳光已经在御药房落下了三次斑驳的剪影,但房间内的二人竟是毫无所觉,仍旧维持着三天前的姿态,只偶尔花烬天转换调息的手势让人觉得那漆黑木桶之中的不是一尊毫无生命迹象的雕塑。
“嗯哼……噗……”花凌圣自嘴里吐出一些黑色的液体,脸色也随之由白转红。
花烬天见此,心下暗舒口气,命总算是保住了。
面前的人眼睑颤了几颤,长长的浓密的睫毛上几滴由雾气蒸腾而形成的水珠似是再也承受不住那颤抖的力道般,颤颤巍巍的掉落在木桶之中“叮咚……”一声轻响,花凌圣睁开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惊诧,不知所措,又带着一点疑惑,所有的情绪都被花烬天尽收眼底,“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尽量不要说话。”
刚想说话,就被花烬天制止,花凌圣只能把疑惑又全都收了回去,眼神不停的随着花烬天的动作流转着,额头、鼻息、脖颈、肩膀,一双苍劲有力的大手始终在这几个部位来回巡视着。
过了一会,大掌收回,花烬天满意的看着花凌圣,首次柔和了表情道:“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
“父皇……”又干又涩的声音从花凌圣的薄唇中轻吐出来,对于面前这个人,他是完全的陌生,也许是才刚从昏迷中苏醒,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办法理解现在的状况。
花烬天看出了花凌圣的疑惑,但他也没急于解释这一切,“朕明白你现在有很多疑惑,但你现在的身体还太虚弱,等你恢复了些元气,朕自然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说完,花烬天径直从木桶中出来,溅起的水花迷惑了花凌圣的视线,等他回神之际,花烬天已经出了御药房。
“咳咳咳……”才刚阖上御药房门,花烬天就猛的咳嗽起来,就像是一株岑天大树突然毫无预兆的将要倒下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皇上!”一直在门外守了三天的青龙赶忙扶住花烬天有些虚浮的脚步。
“快……快扶朕去御书房……”花烬天双手攀住门沿气息不稳的扶着青龙道,脸上尽是苍白的疲倦之色。
“属下遵命!”青龙轻撇了一眼御药房的门,然后搀着花烬天迅速的往御书房走去。
像是暴风雨之后的再次宁静,像是黎明前的那道惊破天际的曙光,像是黑暗世界里传出的一丝名为光明的东西,像是所有的情绪都找到了宣泄口。
仍旧在木桶中的花凌圣看着是团黑色的水渍,表情是无比的平静,就像是耗费了所有力气,抽空了一切念想,那样的平静,带着一种看破一切的孤独,他,缓慢的滑入黑色的水中,灼热的触感逐渐淹没了他的双耳、漆黑的眼、根根分明的黑发,直至没过头顶。
“咕噜咕噜……”不一会,木桶里就冒出许多气泡,深沉的、压抑的、窒息的每一个都透露出花凌圣此刻的感受。
花凌圣猛的自水下睁开双眼,尽管眼前一片黢黑,但眼神之中透露出的分明是带着疯狂且嗜血的目光,彷佛只要被那种眼神看一眼,就如同芒刺在背,摄人心神,“咕噜咕噜……”花凌圣自黑水中轻吐几句,但全都被当成气泡冒了出来。
但熟悉唇语的人绝对知道他在说什么——痛么,也不过如此。
“吱……”御药房的大门再次被推开,外面暗沉的天空随着一个人的进入全部都倾泄着进入里面,美女焦急的环顾着四周,除了一张简单的床,一个巨大的木桶以及湿哒哒的路面,其他什么也没有。
“太子殿下,你在吗?”回答他的是空旷的寂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呼啦……”一声巨响,美女的目光迅速移到那摆在中央的巨大的木桶前,只见一个身形矫健肌理分明又极具爆发力的散发着黑色气息的人影突的从木桶中冒了出来。
“太子殿下!”美女激动的大喊,见到花凌圣没事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花凌圣眸色如墨,随意一跨便出了木桶,那弹跳力十足的双腿随即在地面舞出一个优美而又有力的弧度,再配合着随意散落的凌乱的黑珠,只是一个动作,就让人觉得像是在欣赏一段动人心魄的完美舞蹈艺术,透着一股苍劲的美。
“美女,棉儿在哪?”随手拿过美女早已准备好的衣物,花凌圣挑眉问道。
“在……在……”美女忐忑不安的望着像是换了一种气息的人。
花凌圣直直的注视着美女,修长的手指划过纽扣之时一顿,“带我去见她。”
“是……”
美女边在前面领路边回忆着身后太子殿下的行为,明明刚才太子殿下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让他觉得冷汗不断,太子殿下身上不断涌现的萧条的肃杀之气较之前更甚百倍。
“太子殿下,到了”没过多久,美女就把花凌圣带到了一个院落面前,院门旁仍旧是张守、张护在守着。
——这个木棉曾经短暂的住过的院落,现在仍然被美女从皇后宫殿的广场之中又带来了这里。
花凌圣目光沉静如水,绣着大片红色鲜花的衣袖微动,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一步一步的踏入了那个对他来说无比熟悉的地方。
“嘎吱……”一双做工精良的雪锻黑底金丝靴踩在几片枯黄的树叶之上,发出几声轻响,花凌圣抬眼望去,连接主卧房的那条不算宽敞的小道之上,枯黄的树叶随处可见,微风过处,清脆的一碰就碎的黄叶颤颤巍巍的迎风飞舞着,透过昏黄的阳光,直直的落入花凌圣的眼底,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嘎吱……嘎吱……”连续的几声轻响让这个略显孤寂的院落多了一丝震动,随着震动频率的加大,发出这种声音的人也慢慢的来到了房门外。
“呜呜呜……小主……呜呜呜……小小给您送行了……”花凌圣还未来得及打开房门,就听到自屋里传出来的啼哭声。
修长的苍劲的手紧了又紧,根根肌理分明的蜜色肌肤上青筋显现,最终还是归于平静,“吱呀……”门,终究是被打开了。
黄色的帷幕横亘眼前,一个巨大的漆黑的棺木立于房内正中间,旁边,是一个悲伤的烧着纸钱的婢女。
“太……太子殿下……”小小泪眼婆娑的转头,立马见到一张比修罗还要恐怖百倍的脸,自太子身上迸发的暗黑气息让小小心神一滞,身体不可遏止的颤抖着。
“嘭……”
“噗……”
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小的胸口结结实实的挨了花凌圣一脚,随即身体就不受控制的猛力的向后倒去,胸口的钝痛顿时让她气血翻涌,她就这么侧趴于地,半天都没能敢移动一步。
“谁允许你做这些的!”犹如来自地狱的声音从小小的头顶响起,那种透着死亡气息的声音让她觉得连活着都已经成为一种奢侈,那种声音并不锐利,但每说一个字就好像在把她凌迟一样让她无法顺利的呼吸。
“太子殿下,小主已经死了!”美女不怕死的出言。
“嘭!”
“咳咳咳……”同样,被花凌圣一腿踹翻在地。
花凌圣迟缓的来到棺木前,注视着他曾经想穷尽一生也定要守护的女子,单手随意的划过已经失了知觉的脸,指腹传来的触感一片冰凉。
曾经的眉目如画、曾经的嬉笑打闹、曾经的留在彼此间的温度真的要被这可笑的棺木给阻挡吗?
不——当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