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愤怒吗？”
昏睡中，草木的气味窜入鼻息，稍有动作便能感到皮肤上传来木质粗糙的刺痛。
夏青澜也不知道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多久，四周是黑沉沉的树杈，只有从缝中才照进些许光。
仿佛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耳畔一直有人在说话，很轻却又像刻在了脑子里，不断盘旋着。
“谁，是谁？”夏青澜的言语如同梦呓。
“无力吗？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开，却没有能力阻止。”
“痛恨吗？凭什么有人生下来就高人一等，而有的人连身体都不完整，比如你。”
“告诉我，你在犹豫什么？”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笑意，响在耳畔，似有一道电流呲啦划过心间，心脏不可遏制加快了速率。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夏青澜觉得心跳越来越来快，好像就要死了。
不甘，我是不甘心啊！
为自己的无能，为自己的软弱，为自己为什么不早早答应了那个少年。
契约又如何，束缚又如何，说时机没到，不过是害怕拥有力量而要付出的代价。就在傍晚，自己还天真以为离开了夏家，一切都会好，与少年签订契约也可以侥幸缓一缓。
太迟了，太迟了！
是自己的犹豫不定，才使得事情上门来时毫无招架之力。
不甘心啊，在意我的人和我在意的人因我而死，我想要变得强大啊……
“呵呵。你，想要力量吗？”如果仔细听，夏青澜定会发现，这男人，就是上次在少年出现后的另一声音的主人。
“你能给我？！”夏青澜毫不犹豫。
“当然。”男人笑起来，低诉的耳语如同一只手轻巧抚过耳垂，“只要你想，便能有。”
“强大的实力。”
“无尽的生命。”
“永远花不完的财宝。”
“甚至，我能让你凌驾于天道规则之上！”
男人每说一句便是一顿，慢条斯理的语调，口中吐露，都是无数人梦寐以求，可望不可求的。
“不。”夏青澜摇头，“我要的不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男人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嘲讽，“相应的得到代表对等的付出，你一定在想，若你得到的少，付出的也便少。”
夏青澜沉默了，男人悦耳的声音却还在继续，“我可以告诉你父母的下落，你哥的下落，包括你的雪姨。”
“而实力，生命，财宝，我也可以给你，其实多或少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不过。”男人停住话。
夏青澜的心思被挑了起来，不可否认这些东西她都是垂涎的，就算是成年人恐怕也受不住诱惑，何况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尽管心智比同龄人成熟。
“不过什么？”夏青澜压下心中惊涛，平静地问。
“这些都要你自己争取，你要的人自然也是自己寻，我给你的，只是一个希望。”
“希望？”
“是，我会辅佐你得到你想要的，却不会帮你去争。而且这条路，会很苦。”
夏青澜攥紧拳头，似想到什么，眉头也皱起来，“好。有希望总比绝望好。”
“告诉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听到夏青澜肯定的回答，男人那边沉默了片刻后，声音再次传来，“不多，我只要你的忠诚。”
“签订契约，听命于我，永不背叛。”男人的声音笃定，没有丝毫留有余地的意味。
卖身契，赤裸裸的卖身契啊。
一个结果未定的希望，值得吗？日后即使得到了所有，那自由呢？
可是，现在自己还有选择吗？
“好。”夏青澜咬紧牙根。
黎明将晓，日头出升。
通山脚下，在人们晨起将开始一天劳作的时候，似有紫气汇聚到不大的山丘上，隐隐结成一个神秘图纹，无人察觉。
“记住，吾名苍诀。”
——
八个月后，雷屏海域，下祈村。
地处南域九城中的第四大城柏城之南，西靠仓都山脉最后一峰“鼎安”，南邻死海“雷屏”，周围更有数座大山环绕，下祈村的地理条件真是鸟不拉屎，鸡不生蛋。
村中人约有百来户，早年躲避仇家时逃到这里，十几户人家安定下来，慢慢发展，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溜儿，别玩泥巴了，去海边找你青澜姐姐吃饭。”
小矮屋被带刺篱笆围着，有一间的房顶上，烟囱袅袅升起，是到饭点的时间了。
院子中，有一个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玩泥巴，黑色的土块被捏成不知名的形状，惨不忍睹，偏生小男孩玩的不亦乐乎。
“知道啦。”听到屋里中气十足的喊声，溜儿头也不回应了一句，手背随手在脸上抹了把汗，看着自己的杰作笑着站起身，撒腿往外跑。
海边滩头。
远方，连天蔓延开是一片雾蒙蒙的海平面，没有碧海晴空，没有天水一色，入目是无边无际的白。
浪头在拍打海礁，带着水击石头的击磬声，空空的天地间皆是海潮，隐有雷鸣。
最大的海礁之上，似有一人在动，顶着狂暴的海风，白衣烈烈，如墨的黑发仅用一跟白色的发带随意扎起，凌乱地随着白衣人动作起舞。
从手势看出舞的是一套拳法，异常缓慢，好似有千斤压身，动作艰难。
雷屏海域被称为死海，海中除了一些特殊的雷系荒兽，普通的鱼草根本无法生存，而海面带有雷威的风暴，更是不允许人在上面渔作。
她的双腿微曲，双脚紧紧扎根在岩壁上，任由狂风肆虐，凌然不动。
手上的动作维持一个姿势向另一个姿态的改变，不见有多快，看似也费不上太多力，只是夏青澜的额头上已遍布汗渍。
不错，这个人就是夏青澜。
身材修长，十四的身材有十六岁女子的高挑，眉目依旧只算清秀，只是一双眼神越加深邃璀璨，眉宇间一扫长年病弱郁结下的死气，取而代之的是抬眸间的自信与强大，宛若由身到心，都发生了惊人的蜕变。
当日与苍诀定下的是主从契约，直接受益就是她的双脚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改造，全身筋脉得到梳理，先天郁结的金木两系灵气变为真正的辅佐修炼的灵气。
后来的事是从神秘少年那得知的，那个少年叫杩祖，是苍诀的好友。
苍诀因力竭而陷入昏睡，助夏青澜修炼的事，便落在杩祖身上。
“轰。”将最后一步的力尽数砸在礁壁上，夏青澜凝气收工。
八个月了，依靠一套封神养气诀，修为突破了九阶，这套《厚拳》也总算练成了第一层直劲以力破力，看来，是时候下海寻找雷池了。
诶，若是让苍诀知道，会不会太失望嫌自己进程太慢。毕竟他当时定下的，可是半年晋升先天……
“丫头，你在想男人哦。”杩祖的声音响起，带着少年的清亮与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