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可怜没爹亲没娘爱的倒霉孩子，他的名字。”
男子瞟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明确：“游竺夜。”声音中有着一丝浅浅的无奈。
女子身子一动靠向男子，她靠得那么近，几乎整个人都贴了上去，清新淡雅的体香温和而不容抗拒的充盈着整个嗅觉感官，令一向自持从容的男子呼吸也不禁起了波动，眼神有着短暂的迷离。
近在咫尺的女子笑若海棠般明艳，眼中的戏谑直白显浅：“原来是‘煞’的现任家主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我们一路上好像拆了你不少家当呢，不过你可都有出售哦，所以我们就不必负什么责任了吧？”
一把抱住女子身子靠着冲力向后倒去，两人就这样躺在了藤椅上。男子笑容优雅温柔，难得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不趁此把握机会那就太傻了，不符合他的作风。
“自然不必——但对我负责我是不会介意的，而且我还要多谢你帮我清理了门户，辛苦了。”
“这样啊……那么请问尊贵的‘煞’的大当家，您打算如何对我负责？难道就是如此辛劳地和我抢这弹丸之地呢？难道您不知道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珍贵的休息时间吗？它的效果可是再高档护肤品和化妆品都带不来的。”
“夜寒露重容易受寒，也伤皮肤，如此两人自然取暖，才是上好的保养之道。”
看着这个离自己如此之近不必伸手就能触碰的男子，分明斯文优雅如天生的贵族，温和有礼更胜那些谦谦君子，又偏生在那优雅谦和中点缀着点点自然而然的魅惑，使得他便如一杯混合了不同年份不同纯度的酒一般，只要一点点的接触就能让人迷醉。
思绪飞舞着回到刚从杀手训练营回到这里的时候，一行六人，来到了这座庭院。
很稀奇的，游竺夜竟然没有一直跟着那个女子，而是在她房门前三步处就停了下来，微笑看着他们走进她的房间，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中洛等四人都看着如猫咪般惬意蜷缩的女子，却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上官潇风开了话头：“汐汐，你是怎么想的？他的目的，真是那样吗？”
“如果是来自‘煞’的话，一切都能说得通了。以‘煞’的情报网要查到我们的情况是完全有可能的，要想扳倒封冀夺回自己的一切，依靠内部力量撼动这棵枝繁叶茂的老树显然不可能，那就只有借助外来力量，而我们，正合适。”
舞汐没有回答，却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说话了。
“如果他有能力查到这些，‘煞’为什么查不到？”东方洛的表情一直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淡淡问道。
“双簧。”邵轩灹冷着一张脸，那般的惜字如金。
“双簧要用命去唱吗？”
本把玩着那爱若性命的头发的上官潇风，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看向东方洛，狭长的桃花眼几乎眯成一条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那不知道毁了多少无知少女的邪魅语调抛给东方洛两个字：“真傻。”
东方洛没再接话。
莫元天看着东方洛，又看着舞汐，来来回回眼球转动了数十圈才茫然开口：“舞汐，那你觉得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女子抱着枕头双眼轻轻闭着，卷翘的睫毛如被微风拂过的花蕊，轻轻颤动着。
比人更慵懒的是女子的声音，如此的漫不经心，配合着说出的话，却让人莫名的感到心里微疼，“世事往往无常人心从来莫测，莫测啊莫测，所以我们就不要测了，真是无趣的很啊，能知道的自然会知道，何必非得强求呢？求来求去的很累吧？真是难以想象我居然认识你们，傻得可以啊！”
事情便是这样的收尾，没人再说这个话题。
头顶传来略显沉闷的声音，听见它，女子嘴角含着一抹笑，渐渐沉入了梦乡。会否，将遇见一场好梦？
“舞汐，谢谢你，选择了相信。”
轻柔地抱起女子往屋里走，倾泻在男子身上的银华比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要柔和。
有些事似乎注定经不起等待，不过一天的时间客人就上门了。
客人温文尔雅，比主人更像主人，举手投足间无不自在逍遥。
“不好意思，突然拜访，打扰了。”
“我怎么没看出司命大人的不好意思？一面明白是打扰说着不好意思，一面就这么不客气地不请自来了，真是极致人品啊！”
男子右手放在胸前欠身一礼：“身为‘煞’的四大护法之一，我认为前来拜见从未见面的家主是应该的。”
“哦？”女子侧身看向身后的男子，语言恭谨表情戏谑，“报告老爷，司命大人求见，请问您是接见还是不接见？如果接见的话是在门口接见还是屋内接见？要喝些什么？如果不接见的话借口是什么？”
男子嘴角噙着完美的职业性笑容，仿佛门口的那个人完全不存在，向着她问道：“司命大人吗？听说他一直忙着走家串户，想来全是为了组织的未来，如此忠心令人感动，我也不好耽误这样的手下的宝贵时间，就让他直接在门口汇报吧，不必进来坐了。”
“这次冒昧前来，是想为各位讲个故事，大家不妨坐下来听听，我想这个我精心挑选的故事各位应该喜欢。”
“小天，你想听故事吗？”
“上官狐狸，你以为我是你吗，只会做些莫名其妙招人讨厌的事！”
“那就是说不喜欢了？唉，真可惜啊，我还想从今晚开始每晚给你一个睡前故事呢！”男子遗憾摇头，一副不胜惋惜的表情，但配着那漂亮狭长的桃花眼，居然也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妖魅，直让人忍不住喷血。
“好好说话，跟个女人似的，丢脸！”一声冷哼适时响起，瞬间将因为某人而产生的旖旎击个粉碎。
莫元天不满地瞪着眼说道：“就是！而且我一点都不觉得可惜，你讲的故事能叫故事吗？就你那整天想着奇怪药物的脑子能想出睡前故事，要说你直接让人一睡不起我倒相信！”
眼角稍稍挑起，男子恍然大悟：“原来小天你是这么想的啊！你果然很喜欢我的药啊！这样吧，看在我们交情不错的份上我让你第一个尝试我新研究出来的药如何？放心我不会怪你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你给我蜷紧身子团成一团一边去！”
门外的男子保持着不变的笑意注视着屋里人的举动，将视线移到那名如沐浴在月光下的清冷淡漠男子身上。
“洛，老朋友相见，不打算打声招呼吗？”
光影变幻间女子的身影占满了视野，但见她懒懒笑着，雾朦双眼闪烁着点点星光。
“司命大人真会说笑，这里有老朋友吗？”
东方洛身体轻轻颤了颤，幅度之小无人察觉。他看着门口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平平静静地问：“把来意说明白就离开，在那里。”
一直怡然站在门外的人此时却迈步走了进来，“如果说，故事的主人公叫‘慕容凝’和‘百里寂’呢？不知各位还有没有兴趣听听？”
上官潇风披下的长发忽然向前扬起，人过，风起，一只手扣上司命的肩，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他们在哪？”
背对着众人的男子肩一矮一震，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这才抬起头看向他们，笑容儒雅：“洛，你什么时候也变得急躁了呢？这个故事太长了，还是先坐下来再听我讲吧，是吧，舞汐？”
走到近前的女子往对面的沙发一躺，笑眯眯地对东方洛挥手：“这几天的故事听得不少，再多一个也无所谓，洛，你就按司命大人说的做吧，站太久的话腿会疼的哦，快坐下吧！哎，你们也是，小天快过来，坐我旁边。”
莫元天欢呼一声就跑了过去，眼看着只有一步之遥了耳边响起了衣物摩擦的声音，再看时，女子身边已经坐了一个人。那人含笑看他一眼，转头对司命说道：“司命护法，您可以开始了，我们定将洗耳恭听。”
“你……”莫元天气闷地脱口道，随即更加气闷地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好更加气闷加1地坐到东方洛身边。
男子看着舞汐和东方洛，目光奇异，就仿佛看到了命运的轨迹不可抑制的重合。
“二十五年前，美国黑道豪门游家新任家主游孜灏因为不满长老的压制，于是秘密成立了一个组织，负责游走于各地寻找4、5以上14岁以下的孩子，手段身份不限，乞丐可以，豪门高官子弟亦无所谓，因为被组织带走后，他们的过去都将被抹去，未来都更不一定存在，他们有的，只是组织赐予的一个代号而已，如果没有那个实力，他们连代号都将被夺走。”
“游孜灏把他们困在几个无名的小岛上，三年，到时还活着的人便能登上小岛边停靠的船离开。三年中，每天会有人将食物送到岛上，1000多号人，却只有100人分量不到的食物，并且一天只送一次。要想填饱肚子就只能去争去抢。那么小的孩子，一开始还会互相分着吃，可那一点事物能熬多久？饥饿和猛兽让孩子们逐渐意识到，自己要活下去，要不再饿得肚子痛到睡不着，不再流血，就必须让别人疼别人流血，反正他们没有关系，反正他们已经没有家人了。呵呵，多有趣啊，那样虚伪的纯洁就这样被鲜血弄脏，在生存面前其他一切都是虚妄，那一双双小手曾经相互抹着眼泪，曾经紧紧握在一起慌不择路地躲避着野兽，曾经一点一点地将食物喂入对方口中，而也是这样的手，将染着伙伴鲜血的食物送进自己口中，将挡在自己身前的朋友推入兽口以换取更多的逃命机会……多肮脏的本性啊！洛，你说是不是？”
东方洛平静地与他对视着，沉默如昔，放在膝上的手纹丝不动，骨节修长。
慵懒的女声响起，女子低头玩着衣上的饰物，红唇轻轻张合着：“司命大人故事讲得不怎样，爱好也是与众不同甚是令人作呕。”
男子含笑低头：“让舞汐厌恶了真是我的罪过，请允许我把故事继续，说不定下面的内容能让你开心起来。”
没人回答，男子似乎也不需要他们的回答兀自说了下去。
“在一个小岛上，有一名10岁的女孩和一名13岁的男孩。男孩性格极冷，那眼神就连负责送食物的人都感到胆寒，更别说与他在同一岛上的孩子们。他沉默地吃着自己的食物，不抢别人的，也不允许别的孩子觊觎自己的。受伤了，他也只是一个人忍着，也有孩子想趁着他受伤虚弱时除去这个危险的敌人，但那些孩子却被重伤的他杀得一个不剩，从此，岛上的孩子们更是对他敬而远之了。然而有一天，孩子们却惊奇的发现男孩身边出现了一名漂亮温和眼中却时不时闪过算计的女孩，正是岛上人缘最好的那名女孩。被孩子们避之不及与趋之若鹜的两个极端，居然走到了一起，这让孩子们疑惑而担心。然而两人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女孩还是在孩子中游走嬉戏，男子依然独来独往，却在女孩一个人时如影相随。”
将身子蜷在沙发中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带着满意愉悦的笑容，睫毛微动。
“三年中，岛上的人不断减少，男孩和女孩也一天天成长，时间的流逝给他们带来的改变只是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面对猛兽以血腥的反击取代了狼狈的逃串，然后登上守卫森严的船只，远离这地图上没有的小岛。”
“血腥与黑暗却没有随着离开小岛而结束，他们与其他剩下的孩子被带到另一个秘密基地，接受比特种部队更严格残酷的训练，射击，搏杀，投毒，所有杀手必须会的他们都要学，并且要学得比其他人更好，或者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生存的法则从来不变。半年之后，最后一项训练，剩下的人两人一组，最亲近的两个人，相互搏杀，胜者生存。杀手，最容不下的就是感情。”
“男孩和女孩一组，一开始就是不遗余力的出手，招招攻向要害，监督的教官们不住点头，却也不禁遗憾，都是这一批孩子中顶尖的伸手，失去谁都是一种损失啊！五个小时，两人整整斗了五个小时，彼此都是伤痕累累却仍不肯停下，最后，女孩手中匕首一晃，没柄于男孩心脏处。从始至终，两人不曾说过一句话。女孩成了游孜灏的四大护法，被赐名慕容凝。而半年后四大护法首次被家主召集聚首时，男孩赫然在列，也有了自己的名字，百里寂。”
随着男子的停顿，屋内一片寂静。莫元天看着东方洛，张大了嘴，却滑稽的发不出一个音节。上官潇风却看向那个依然闭着双眼的女子，若有所思的样子。一直直挺挺冷着个脸站在沙发后的邵轩灹突然伸手重重拍了东方洛一把，怒哼道：“等找到那两人，我一定要狠狠揍他们一顿！”
东方洛笑了笑，居然调侃道：“以一敌二？恐怕会是你被狠狠揍一顿。”
“哼！”
“邵大哥，别怕，到时我帮你！”
“扑哧！”美男揉弄着莫元天的头发戏谑着问，“你确定你不是去帮着当肉垫的？”又转向邵轩灹，“邵冰块，虽然你那张冰块脸实在是碍眼了些，但看在我们目的一致的份上，我就免费帮下你吧！”
淡淡扫他一眼，邵轩灹冷冷道：“美男计对那两人没用，骨架一样当肉垫硌人。”
“……”
游竺夜握住女子的手，轻轻捏了捏，女子果然睁开眼睛，似笑非笑。
倾过身子，男子低声道：“看来我讲故事的水平不错，至少有人是睁着眼听完的，还问了问题。”
女子淡淡一笑，转头对上司命的眼睛说道：“故事还没完吧？还请司命大人继续。”
“难得舞汐你喜欢，我真是开心。”
其余四人也已安静了下来，让男子略显沙哑的嗓音融入空气，揭开尘封的过往。
“两人仿佛将那一天之前的一切都抹去，或明或暗的争斗着，不惜一切，只要对方的生命。游孜灏将一切都看在眼底却什么也没说，这一切对他而言很好，只要不耽误他交代的任务，这样的争斗正好可以作为生活的调味剂。不过这调味剂终于在某天用尽，慕容凝执行任务的大楼发生了一场及其突然的剧烈爆炸，大楼中无人生还，组织派出的人找到了她与百里寂的尸体。慕容凝曾向一位老人学过易容术，所以组织中见过她真面目的人并不多，但容貌可以变，骨骼却骗不了人。想来百里寂之所以出现在那里目的是慕容凝无疑了，只是没想到啊！”
“然而前段时间，组织却收到了消息，本该死去的两人竟然又出现了！长老们勃然大怒，誓要将戏耍他们和组织的两人彻底毁灭。”
“那么司命大人来此就不怕触怒长老了吗？”女子懒洋洋地伸着懒腰。
“怕，但是告别礼还是要送的。”
“送给死去的小智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