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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哨子棺(上)

书名:盗墓迷城 作者:土方露儿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08
    黑眼镜这种不着调的性格真是让人头疼。
    我心知,就算把他就地正法了也于事无补,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对付这些活尸。集体起尸我不是第一次遇到,当时在西王母的炼丹室里,情况要比现在更加惊险,何况有闷油瓶和黑眼镜在,我手下的伙计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这次出门根本没带黑驴蹄子,自从第一次盗墓开始,这驴蹄子一次都没用到过。在我的概念里,这玩意除了占地方,没有多少实际用途,所以这次出门压根没考虑。现在遇到关键时刻手头上却没有,真是生不逢时。
    再者,两边的出路都被封死了,先不说六只活尸的战斗力如何,我们带的装备有限,万一有个尸毒也够我们受了。何况,就算把六具尸体全部解决掉,出不去的话,早晚也会饿死在这里。
    这么一考虑,我心里没了主意,下意识看向闷油瓶,发现他竟然走到哨子棺那里,伸出右手就要探进洞孔。我急忙冲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大喊道:“你要干什么!”
    闷油瓶看向我,道:“这口棺材说不定有开门的机关。”
    我急得心里起火,连连摆手:“那也不能冒险!咱们……咱们先把尸体解决掉,再一起想办法!”
    “来不及了。”闷油瓶摇了摇头,“那些尸体我检查过,和海底墓见到的一样,皮肤一旦脱净,起尸后比血尸还麻烦。趁它们关节还硬,你们先撑住。”
    我知道闷油瓶说的在理,这棺材早晚要由他来处理。也知道闷油瓶有发丘中郎将的奇长双指,接触这么久,虽没见他使过双指探洞的功夫,想来也应该相当了得,肯定轮不到我操心。
    可哨子棺是何等之物,当年“阎王见了也改道”的张盐城也只探过三次。况且这墓中处处透露着说不出的诡异,谁知道这棺材里放的是什么妖孽。可恨身边没带牛血,淋上还能知道棺材的危险性,我甚至考虑自己放血赌一把。
    六条墓道里的叫声越来越近,我这犹豫的毛病又开始犯了,脑子里乱成一团麻,除了拼命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种生死忧关的场合,我还是无法做到三叔那样的果断决绝,看来我的火候远远不够,那一棍子算是白挨了。
    一旁的老崴急得直跺脚,大喊道:“三爷爷,别耽误了!谁不知道哑巴张的手段!”
    “给老子闭嘴!再放屁我他妈崩了你!”我已经无法正常思维了,现在完全是依照本能行事。总之,我是不会让闷油瓶冒这个险的。
    “放开。”闷油瓶试着挣脱了几下,见我仍固执地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啧”了一声,示意后面的黑眼镜帮忙。
    我没留神,被黑瞎子从身后一把架住我的双臂,闷油瓶趁机挣脱开我的手。
    “我操!死瞎子你他妈放开我!”黑眼睛的力气极大,我被他死死钳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拼命挣扎,一边爆着粗口,也顾不上良好市民的形象了。
    黑眼镜在我耳边轻声道:“冷静点,小天真。你再这样下去,不止哑巴,咱们都玩完,你也不想哑巴看着你送死吧。”
    他的话让我身体一震,就见闷油瓶的手已经伸到了洞里面。这时再阻止也来不及了,我好像被瞬间泄掉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闷油瓶伏在棺材上,整个上臂慢慢探进洞里。
    突然,闷油瓶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往下一沉,差点撞上铁佣的脸。我见他脸色顿时变了,额头上也冒出冷汗,急忙挣脱黑眼镜的束缚,跑到他跟前去,问道:“你怎么样?”
    “被咬住了。”闷油瓶虽然还是一副淡淡的口气,但明显气力不足,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我心里一凉,赶紧看他的手臂与棺材衔接的地方。果然,人俑的口腔里长出了许多向下的倒钩,好像鱼刺一样死死抵住了闷油瓶的胳膊,已经看到血顺着他的胳膊流了出来。
    这种机关我在爷爷的笔记上见过,叫做鱼鳞锁,也叫滚刀扣。顾名思义,只能顺着机关的方向前进,一旦向后使力,就会被锋利的刀片或者尖刺卡住,再大点劲儿,身上的皮肉会瞬间被割得一点不剩。
    在古代多用在酷刑上,两边各摆上十几个滚筒状的柱子,上面插满了刀片或者倒刺,中间留出勉强通过一个人的通道。柱子只能顺着滚动,反方向会被内部的机括卡住,需要用蛮力才能推动。
    行刑时,将犯人腰上系住绳子,逼他们进到最里面,再由外面的人用力拖动绳子。等把犯人拖出来,两边的柱子上已经挂满了一条条肉片,那人被刮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又不能马上断气,苟延残喘躺在地上,看着自己变成“骨感”的身体。如果提前贿赂刽子手,还能拉得快一些,之后马上补一刀少受些活罪。
    这在当时是一种极其严酷的刑法,民间也戏称‘倒骑驴’、‘胖子愁’。据说,这种刑法最爱用在胖子身上,连脂肪一起刮到滚子上,省去了保养的步骤。
    因为过于残忍被逐渐废掉了,后经改革变相用在各类机关中。没想到在这里碰上,这下子闷油瓶想退出来根本不可能,只有一探到底了。
    “你忍着点,”我让小九把黑金匕首递给我,尽量放平自己的语气,道:“我帮你把倒刺撬开。”
    闷油瓶只是摇了摇头,推开我,胳膊继续往里伸。我站在一旁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一边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一边嘱咐小九几人把武器端好。这时也管不了墓里不能开枪的说法了,只要哪个门先出来尸体,直接照脖子打(那里是任何活物最脆弱的地方)。
    我守在闷油瓶身旁,也举起枪警惕着他身后那几道门。所有人不敢大声出气,大厅里只剩下毛骨悚然的怪叫声。
    这时,闷油瓶用左手轻轻拍了我几下,我扭头,发现他的表情变得异常柔和,眼睛却黑得发亮,轻声对我说道:“如果有情况,用那把刀把我的胳膊砍下来,要快。”
    我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整个人好像被雷劈到,愣在那里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印象里的闷油瓶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现在说出这种话,难道棺材里真有什么不能言明的东西?!
    “你……你摸到什么了?不要胡说!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我极力咬牙保持镇定,尽管如此,我还是感觉到牙齿在止不住打颤,连声音都变调了。
    “我信你,要快。”闷油瓶还是那样直直地看着我,不紧不慢吐出几个字,眼神出奇得平静。
    我突然意识到强大如闷油瓶也会有依赖别人的一天,那个人居然还是吴邪,还是一只菜鸟!可我知道自己绝对做不到,让我亲手砍掉闷油瓶的胳膊,还不如让我砍掉血尸的脑袋当马桶来的容易。
    我索性转过头不再看他,也不理他,身体却控制不住开始发抖,鼻子一酸,眼睛立刻模糊起来。说实话,我能想象闷油瓶会失忆,会受伤,甚至会死,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在我的面前断手断脚,这根本是我无法接受的。
    原来,世界上真的不曾存在过奇迹。
    此时,我心里多少替他感到高兴,至少这样的张起灵已经变得更像正常人了。
    虽然没回头,我知道闷油瓶还在盯着我。以往险恶的环境下,我都能通过冷静快速地思考绝处逢生。现在我只有一种想法,叫作“绝望”,我甚至开始厌恶起自己的无能。
    我背对闷油瓶用枪托狠狠砸了自己脑袋几下,力求保持清醒,又不敢回头看他,只抽了抽鼻子,闷声道:“对不起……我办不到。”
    闷油瓶轻声叹了口气,又转向黑眼镜:“你来。”
    “愿意效劳。”黑眼镜乐呵呵走到我面前,摊开手掌,“小三爷,借刀使一下。”
    我刚要反驳,闷油瓶用空余的手突然握住我的右手腕,轻轻一扣,我就感到手上一阵酸麻,再也握不住力道了。
    匕首落下被黑眼镜稳稳接住,他冲我晃了两下,道:“别瞪我,用完就还。”说着,将刀锋朝上,探到闷油瓶的腋下,“我准备好了。”
    闷油瓶点点头,不再理会我,继续往深处探去。
    我简直被这两个家伙气疯了,抄起手枪抵在黑眼镜的太阳穴,发狠道:“你他娘敢动他一下,老子立马打爆你的头!”
    黑眼镜丝毫不在意指着他的那把枪,推了推墨镜,轻哼一声,似笑非笑说:“我上下两个头,小三爷要爆哪个?”
    他话音刚落,墨镜后面闪过一丝戾气,竟逼得我后退了半步。我虽然没见过黑瞎子的本事,不过能和闷油瓶搭伙,想必手段了得。
    就听黑瞎子又补充一句,“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他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知道只要我有任何小动作,他都会毫不客气地痛下杀手。
    “小九,别呆着,给我盯好这家伙,敢动一下刀子,先灭了他。”我咬紧牙关,紧密关注面前的动静,生怕一错神,闷油瓶就成了杨过,那时我也没地方给他找鸟啊。
    谁知,小九顿了一下,低声道:“对不起吴哥,这次恐怕不能听你的了。这里几条人命都指望着哑巴张,他一条胳膊换六条人命,兄弟们记着,大不了以后——”
    “放屁!”我没想到能从小九嘴里听到这番话,马上转过身对着他们三个大声吼道:“都是父母生父母养的!凭什么让他做炮灰!张起灵也是人!”
    小九被我吼得一愣,顿时变得满脸通红,抿住嘴深吸了几口气,对两个伙计喊道:“一人看住两个门!把招子放亮了,谁敢放一只靠近那口棺材,我先崩了他!听到没有?!”
    老金子和老崴被小九的气势震住,知道他言出必行,不住地点头。
    那嗓子喊出去之后,我也后悔了,突然感觉自己真是混蛋到家了。潘子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小三爷,这些孩子都是苦出身,我们在考虑事情的时候,要给他们留点余地。他们并不是炮灰,他们也都是命。
    这些年的历练,已经教会我如何懂得取舍。可偏偏在张起灵的问题上我总是无法正常思考,也许只因为那个人是张起灵。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以前胖子在时还能替我拿个主意提点几下,现在则完全靠我自己作决定,而决定的对象一方是六个活人,另一方是闷油瓶。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尝试用胖子的思路往更简单的方向思考。
    现在闷油瓶被哨子棺卡住,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我们的战斗力更多要依靠黑眼镜才行,在这种地方发生冲突,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如果我继续一意孤行,赔上的可能不止闷油瓶的一条胳膊。
    这种选择其实很痛苦,我必须强压住内心的挣扎,让心理天平人为地偏向更实际的一方。
    一时间喉咙口好像被东西堵住,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几乎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转过身看着闷油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好好活着,不到最后一刻不许放弃。”
    说完,我做了个深呼吸,移开抵住黑眼镜的枪,啪地放到他手里,道:“黑爷,你多辛苦,和我一起守好后面的这三道门。”
    黑眼镜接过枪,在手里反复把玩了几下,自嘲地笑道:“跟你们两个做生意,真是不赚还赔条命。”
    我不再理会他们,将手里的家伙准备妥当后,转到了闷油瓶的身后,轻声对他道:“安心点,你的后背交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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