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出门的时候有个小太监给我指过一条路的,只是现在我已经找不到原来的方向了!
“你……,”背后有人呵呵了两声,语带笑意的调侃道:“该不会又迷路了吧!”
声音熟悉中透着陌生,热络里又有着生疏谨慎和一丝不自在的歉意。那次的投毒事件并没有给我造成实质的伤害,却已然在我和君承恩之间划下一条沟壑,这就是主使者想要得到的效果,如今来看他如愿了。
我转回头,看向君承恩笑得甜美,心中翻滚着屋中老人的那番话无比感慨,君翊临的心事之深岂是他这几个兄弟可以比拟的?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论下毒的心思放眼景国谁还能盖过刘玉洲去,这碧幽草和归心花又岂是一般婆子能得到的?君翊临明知道我身边有个给我试毒的蕊香,还挑拨一个无知妒妇对我下毒,就是想借着毒害一说迫我离开大皇子府,说不定还能顺带除掉我和小仙山唯一的联系--蕊香!
不过一年,君承恩已然没有了我初见时那种悠然自得的光芒,在经历了丧妻和颇费心力的权利争夺之后,在他面上剩下的就只有疲惫和忧愁了!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这样的话我们几乎是同时问出口,话音落地时我们都笑了,一时间仿佛身边的拘谨之气也淡了很多,只是紧接着我们又都沉默了!
这样的问候在这个冰冷的皇宫几乎是苍白的,我们都看得出对方过得并不如何得意,可在这个时刻我们却尴尬的没有更热络的话题可聊!
过了许久,君承恩才再次开口道:“听说你生了一场重病,现在可都好了?”
君承恩自然无从得知我生病的缘由,而我也不太清楚他的父亲到底是如何对外宣称的,便只能含糊的回说好了,并乘机谢了他之前所送的那些探病之物!
见我这样不清不楚的态度,君承恩自然明白我是不想提及,微微皱了皱眉后也就转了话题,问道,:“去见父皇了?”
我知道此刻的君承恩定然不是想从我这里窥探些什么,他不过是想找个轻松的话题闲谈而已,只是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这样的问题只会让我更加戒备和不安而已!
我瞬间的淡漠,让君承恩面上一僵,随即他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讪讪的苦笑开来,“原来在宫中久了,竟可以让普通的亲情遭遇防备,也让恬淡的你变得多疑猜忌!”
君承恩向我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轻轻触上我同样冰冷的脸颊,喃喃的说了一句‘好冰’,便转过身去,抬头看向灰暗的天空说道:“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父皇已经多日不召见我们了,我有些担心他而已!”
说罢,君承恩举起手臂指向远处一个隐约金色的尖顶对我道:“你说整个皇宫都是如此的冰冷,那个地方的那把椅子会温暖的吗?”
金都的天黑得早,才不过申时,天就几乎全黑了,空中飘飘洒洒又扬起了雪花,不多时便将先前留下的足印给盖上了。
君棋深给我安排的住处在宫苑的一角,因为天气冷晚上的吃食是獐子肉火锅,白色的雾气在面前飘飘渺渺飞舞似乎是在替我向山下的世界做最后的道别。
君棋深的遗诏已经写下,他选定了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另留了一份旨意与我,旨意中说我命中有大逆之气,终是祸国殃民之人,久留皇宫迟早会伤及国本,所以命我在他归天那日领旨出宫,此生不许再踏入皇城一步!
旨意虽写得言辞激烈,其间充满了对我一再威胁国体的种种不满,但我知道君棋深不过是明了我的心意,知道历朝以来只有这样的命理之说才能正真的放我自由!
只是当我欣喜着跪下谢恩时,君棋深却再次意味深长的对我说了一句,“福祸皆是命,是走是留最终还得靠你自己决定!”
正月十五是万家团圆之日,却也是君棋深弥留的最后之时,老徐领着我入寝宫时,君棋深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头上插着几只顾命的金针,行到近处瞧清了那金针,我立刻明白此刻隐藏在寝宫角落的人是夕月姑姑,一直以来给君棋深续命的也是夕月姑姑!
“姑姑,”我轻声唤道,颤抖着手伸向君棋深头顶的金针,“陪陪尘儿好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这个安静寝宫我想姑姑是能够听到的。
果然,不多会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妇人轻叹着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拔吧!姑姑陪着你!”
铛,伴着金针的掉落,床上的老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仿佛并没有遭受病痛侵袭,不过是美美的睡上了一觉!睁开眼睛的那刻竟还自己半坐了起来,精神抖擞的冲着我微笑。
我知道君棋深是大限将至了,此刻不过是短暂的回光返照,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丫头,不哭!” 君棋深安抚着拍拍我的手笑道,“人老了,总会有这一天的!朕只希望你的师父还没有走远,朕还追得上她!”
老徐服侍着君棋深进了一些老参汤,君棋深就又接着道:“丫头,趁着朕现在精神还好,我们聊聊天吧!”
“你说说看,如何才能当一个好的皇上!”
我以为君棋深叫我来见最后一面,至少要交代下自己的身后事,毕竟他与我提过百年后想去小仙山,谁知此时他竟与我这个无知妇孺聊起了为君之道,让我不知所措的愣了半响才回道:“勤政爱民,广施仁政!”
“当初天下大乱,各州俱有洲首起义,为什么最终得天下的会是君家?”
“天时,地利,人和!”
“恩--!”君棋深用干枯的手指,摸了摸同样干枯的胡须笑道:“君家与旧主有亲缘关系,算是天时!济州地处富饶,兵多将广算是地利!那么人和又从哪里来呢?”
“皇上是仁义之人,任洲首时便很得人心了!书中有云,广施仁义,得民心者众。所谓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世上没有万世的基业,只有万世的民心!”
“好!你倒是个大气之人,” 君棋深得意的笑笑,冲着黑暗之处唤道:“奇山啊,朕没说错吧,是你小瞧这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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