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并没有生气，雪菲道：“皇上叫我们进宫，商议南方战事，如今平南王投降，战势对我们有利，当一鼓作气将吴三桂拿下才是。我先走了，不能让常宁等急了。”
说罢抬起脚去了。
一冬无话，不过是偶尔与康熙见面也并不共寝一室，与各宫嫔便面上和睦共处，因从不到各宫中走动，出门的时候也寥寥无几，故而也并没有什么事端出来。用沁儿的话说“姐姐这么谨言慎行，便是别人想找点不是也难。”宫中生存便就是这个道理，殊不知有多少谨言慎行的人也未必能生存多久，早早地便在这宫中消失了。
除夕将至，宫中上下准备着除夕之夜的诸项事宜，下人们都忙得不可开交。
我一冬无事也绣了两个虎头给太子作了帽子和小袄。康熙见了不甚欢喜，直夸赞我的手艺精湛。其实这宫中女红做得好的数不胜数，我这雕虫小技怎么也登不上大雅之堂，只不过是想代太子的额娘做些什么，略表心意罢了。不想得到了康熙的赞赏，还弄得后宫人尽皆知，叫我甚是不安。
除夕之夜，我的寝宫内点了夜明珠，银光辉辉，像将月亮搬进了屋。晚膳过后康熙突然来了，并没有提前通报，我无暇准备，迎接得有些仓促。
他将我扶起身，道：“朕还没有与你共度过除夕，今年就陪着你过吧。”
“谢皇上垂怜。”
我命小厨房准备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温了壶酒，与康熙对饮了起来。这让我想起在冷宫时候的第一个除夕，是与雪菲共度的。那夜我第一次醉了，醉意的笑脸背后隐藏了多少糟透了的心情，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总以为那样的痛楚是今世再不能承受的，以为那样绝望的境况是再也迈不过去了，如今还不是好端端地坐在了这里？
世事无常，谁能确定这一刻的伤心绝望不是下一刻的峰回路转？
见我默默无语，康熙问：“想什么呢？”
“想今天还放不放烟花。”我云清风淡地道，如今我的谎话竟是顺手拈来。
“近日太皇太后身上有些不适，今日好不容易睡稳了，我命别放了。想看烟花须得再忍忍，约摸着元宵节老祖宗的身子好利索了，便可以一起看了。”
“皇上孝感天下，老祖宗一定能早日康复。”
“朕自八岁便没了父皇，十岁没了皇额娘，父母膝下，朕未得一日承欢，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在。幸好上天体恤，还有祖母在身边，让朕得以孝顺，也有个一心牵挂朕的，让朕心里有个着落。有时候朕真怕，怕亲人一个个都去了，空留朕一个孤家寡人，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皇上……”我不知该怎样安慰他。我虽离了父母，离了心爱之人，可他们却都还活得好好的，至少心里还有人让我惦念。而他虽贵为一国之君，却从小没了母爱父爱，风华正茂时候又失去了最心爱的妻子，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人都早早地离他而去，独留他一人在这世上忍受孤独。
于他而言幸福到底是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