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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书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作者:阿心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46
    回宫不过半个月,听说哥哥已经从西北动身准备回京。去西北时哥哥给我留了两只最能飞的鸽子,我送给了姜国硕一只,另一只一直让守娥养着。还听说金正中被降了职,母后这半个月也没给好脸色给我看,大王兄只是在我初回宫时寒喧了两句。合拢膝盖上的杂文,枊师傅说最近有大考,我才胡乱翻些文章,看能不能记下些,到时候也可以应付应付。不过我已经好些日子没进太学了,额上的伤也好了有些日子,再装病下去枊师傅又该背着我跟其它皇子皇女们竖典范了,不知他又说了我多少坏话。
    “殿下,鸽子回来了”守娥怀里正搂着我留给姜国硕的信鸽,小指大小的竹管在鸽子通红的腿上晃,守娥小心把竹管取给我。展开生平收到的第一封信,正体字带点草,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是条被绑得紧紧的小蛇,写信的人书法有待提高。
    那时我才知道,他叫姜崞术,并非国硕。川府一带土生土长的人吐字很是爽朗,连带字音也走了样。他用我留给他的银两在江边码头,接手一家粮店,倒腾起米粮,信是他让街边的先生写的。
    案头上还摆着刚刚划杂文剩下的星点墨,就杂文书下面的雪筏,给他回了几句话。告诉他隔壁宫殿华夫人养的狗刚下崽,华夫人跟再隔壁的李美人闹了好久,说是李美人的猫犯的错。写完后让守娥发出去,顺手把他的来信夹进杂文里。
    隔天大清早被守娥摇醒,今早有大雾,但凡见雾的天气我都是懒洋洋的。糊糊的听到守娥说:“今儿有早课,娘娘昨日问起了,十五殿下近来少有上庆紫殿,若再有拖拉便是要挨手心的”
    穿上守娥翻出来的藕合色袍子,临走时刘嬷嬷往袖子里装上两块羊奶片,说课间泡来喝喝。
    太学的庆紫殿一同上课的,除却我那尊贵无比的八位哥哥六位皇姐,还有朝中位高权重子弟。我与哥哥体内半边身子淌的血与他们是不同的,所以整个庆紫殿里便只有大王兄与我们亲近点。趴在软椅半睁半闭的眼,百无寂聊的瞧了帘子外面迷朦一片,张嘴打个哈欠,想着今日课堂上会有几位上课的人。
    太学为首教诗书的是枊夫子,我甚讨厌他,他编排很多匡匡条条来约束向来娇生惯养的皇子王侯。比如入太学不得带随从,不得在课间用点心,不得差人做活计……。最气人的是——他常常称异族人为蛮人,自从我取笑他差遣人倒茶后,他便处处与我不对付。除了常常在课堂上留难,留的作业遇到丁点批漏便要打手心,所以能躲就决不会自讨没趣。
    “十五殿下,到太学院了”
    拖上懒懒身子下轿,抬首瞧了瞧比两个我还高的院门,哥哥奉旨办事便不用上课。旁边的桌案空下来,胸口也跟桌案一道空得发慌。缩手要捏袖子,摸到了刘嬷嬷塞进袖子的两块羊奶片。起身寻了只镂花的竹筒杯子,打来热水瞧见哥哥的位置上坐了个少年。隐约记得他最受枊老夫子青睐,是朝堂上右相顾江凡的独子,叫……顾相哲。
    回到位置,将两块羊奶片放到一起搅香整个课室。开课还有些时间,我便托腮瞧着门口三两个零零散散入学的少爷小姐们。
    琢磨羊奶片化得差不多时,回头晃眼瞧见半片云纹锦帛划过,刚刚还在面前的杯子消失不见,现下眼前只剩下仍捏在手里的银匙,目送一滴奶浆子自银匙尖滑落后,扭头望见金杯沿贴上薄薄的红唇,竹筒微倾,浓浓稠稠的一杯羊奶浆子就那么顺风顺水的滑进樱红的口里。
    他把杯子还回来时,扯起我的一方袖子拭拭嘴角:“味太膻”
    那张……那张带了理所应当的嘴脸,正朝这边望来。垂首对上余下的半杯奶浆子,胸口怒火腾腾烧得旺实。随手抓起剩下的半杯奶浆子,就他微扬的脸而去。既用下半杯,另半杯也别浪费,半杯奶浆子化了他满脸,咂在他身上那套甚好看的紫色锦袍上,绵密稠实的奶浆子扑湿,深色泽的湿袍衫上托出些没渗进衣衫的白浆。杯子嘭的一声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对面的人儿狼狈不堪,望了奶糊浆自他额骨前往下滴。然后心虚的发现自己做下桩错事,为了不失面子,还颇为正经的挥挥沾上几滴奶浆子的袖袍,咬牙瞪向他,学作肖公公常常训人的姿态:“混帐东西”
    “十五”大王兄在后面叫,我置若罔闻。
    一路冲出太学院,奔向议政殿。我的视力一向不好,迷朦的薄雾对我来说比漆黑的夜还难视物。跌跌撞撞摸到议政殿时,议完事的朝臣都出宫了。肖公公才拉起跪在外殿的我,说父君今天心情不好,让我先回大正宫。推开肖公公,直直的奔进殿里往父君跟前一跪。
    “谁又惹小十五生气”父君把我从地上捞起来。
    “父君,女儿不想去太学院”往父君膝上一躺,撒个娇也许就了事。
    “嗯,院里人敢惹你么?”父君温暖的大手落在脸上时,眼角正有不争气的泪流出来。
    “心里不舒服,想哥哥”
    “苌凝”
    “嗯”绣在明黄锦缎上的金龙硌得我贴上去的脸生痛,虽然痛却还是想要靠着。
    “不怕,父君抱着你”
    一直紧咬的牙口将将才松松,一松便把泪给招出来。抱了父君半片衣角哭起来,父君喉间时不时哄哄的哼两声,案下还跪了一地的宫人侍卫,他们跪的正是在哄我的人,怕他龙颜怒。
    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父亲,不曾发过脾气和蔼的父亲,眼角扫到御案下散趴的奏本,踮直脚尖也只看到奏本上半个绯色朱砂印,隐隐绰绰间记起哥哥的印信:“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小心翼翼试探,不曾想父君竟闭上看我的眸子:“祇央孝渊长大了,父君叫不回来他”万般不舍与无奈的一句话,我听出了不详的预兆。
    “父君也想哥哥么?”我知道,不是想,是不想见到哥哥逆反之心:“女儿修书给哥哥?”
    “苌凝要跟孝渊说什么?”
    父君和煦的笑照下来,眼角唇侧陷下去的深深沟壑,父君老了:“问问看,哥哥是不是没办好差事”
    “他办得极好”
    敛眉瞪大眼,佯装出一派天真:“那就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宫,怎地舍得让苌凝与父君天天思念亲人”
    “哈哈……”身为一国之君,父君是个开朗的君主,他常常笑。遇到不顺心的事,他笑。遇到棘手的事,他还笑。此次他却是真的开心的笑,或许父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真心笑的时候,会不自觉用拇指顺鼻梁下右边浓密黑硬的胡茬:“肖启,研磨”
    冲父君笑的当口,弓身上来的肖公公往置在御案右边的烟雨石砚里加了些茶水,松脂墨在肖公公翘起的兰花指下渐渐晕开。坐在父君膝上往前挪挪,伸手将案上的奏本往外再推推,就父君递来沾了墨的狼毫。松脂墨随我指中毫尖渲染在明黄筏上,极淡的墨色略偏绿,父君案上除开批阅奏本的朱砂和金漆就是松脂墨。
    信手拈来的问候信引得父君连连点头:“苌凝一手楷字写得甚好”
    “得空父君去看女儿的作业,隶书、行书、草书、小篆,女儿会的可多了”
    “抽空朕去瞧你兄姐们的课业”眼见父君把铺满绢秀字体的明筏递给肖公公,暗暗祈祷哥哥能看明白我的意思。
    “好呀”勉强牵牵僵硬的唇角,很是不情愿的把一肚子话吞下去:“女儿告退”
    “嗯,晚些时辰,朕去大正宫看你”从父君膝盖上滑下去,点头应和后跟肖公分出了议政殿。
    肖公公将我送到大正宫门口才跪身告退:“十五殿下万安”
    “肖公公,万安”冲他点头笑笑才转身进了大正宫。大正宫分中正殿和东南两个跨院,中正殿在大正宫殿后面挨着南跨院,东跨院有三个院落两只亭子一门正厅,起初是大王兄与哥哥住。自打我差点死在十二岁那年后,哥哥就从东跨院移到了我住的南跨院,南院里除了我落居的流仙苑只有两方水池子,哥哥生生跟我挤在两方屋子的苑里。
    早上走得急且迷糊,没跟母后请安。现下无处可逃,硬上一方头皮入中正殿,偏头瞧了半天,若大的殿楼里空无一人。母后不在,想是到乌孙夫人的宫里蹿门子去了,松老大一口气。拍完胸口的手才放下,转身对上守殿门的雅齐。
    “十五公主金安”
    抠抠犯痒的耳背:“母后出去了么?”
    “回殿下的话,娘娘刚去公主苑中”雅齐长得一般,声音轻柔听着很是舒坦。
    来不及多待,先去外头转转,躲上些时辰:“还真要考,学堂有枊无素,回宫还有母后,真是头大,头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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