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个是怀唐太师，天之木铎，一个是佛门高士，堂前安坐，两人本应一生都无所交集，只可叹造化弄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为何从未听家人说起过？”林雨柔双眉轻皱，几滴晶莹汗珠挂在额旁，显然是刚刚剧烈运动所致。
欧阳梓洵递给她一方手帕，“林家百年基业，人才辈出，你祖父当是其中翘楚，他刚刚出生家中就为他定了一门亲事，配的是苏南颜家的嫡出小姐，小字绿萝。”
“颜绿萝？”林雨柔接过手绢擦了擦汗。“我从未听过。”
欧阳梓洵淡笑。“你当然没有听过，她就是你今日见的云霓师太。”
“这，怎会如此？”林雨柔不由惊叹。
“你祖父与颜绿萝虽有婚约，但渭安与苏南相距甚远，两人那又尚且年幼，并未见过几面。说来也是孽缘，梵灵圣僧那时便在苏南城内的玉泉寺内，颜家夫人笃信佛教，时常带着女儿绿萝前往寺中。本意是让女儿修身养性，静心安神，可不曾想女儿竟恋上了圣僧身畔的徒弟---风裳。”
“这...有婚约的小姐居然爱上了一个和尚”
“颜绿萝性子倔强至极，认为自幼的婚约是对自己与风裳间的最大阻碍，便以死相逼，要与你祖父退婚，闹得府内天翻地覆。最后颜家迫于无奈，向林府致信，你祖父那时才十四岁，竟自己去书一封，应下此事，说自己对颜绿萝照顾不周，粗陋疏忽，将罪责归于己身，替颜绿萝开脱。”
林雨柔不禁喟叹：“没想到祖父竟有如此心胸，诚然可敬。”
欧阳梓洵会心一笑：“接到退婚书后，颜绿萝才告诉父母，自己爱上了风裳。颜大人暴跳如雷，他原以为女儿只是不愿嫁与陌生之人，哪里知道她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和尚，于是便将颜绿萝关在了家族祠堂里。整整一年都未曾放出。”
“后来，不知为何，祠堂内着了一场大火，人们从火中找出到了一具焦灼的女尸，颜夫人辨认出女尸身上残存的首饰残片，正是自己的女儿所佩带。于是，颜绿萝就这么‘死了’”
林雨柔接到。“是她找人李代桃僵，替她赴死，自己逃出升天？”
欧阳梓洵点了点头，“那时的风裳已随师父云游，也不知她一个单弱女子是如何找到他们师徒。而后她假冒孤女，历尽艰苦，入了梵灵圣僧门下。”
“假冒？那梵灵大师与风裳没有认出她吗？”
“梵灵圣僧阅尽世间，万物于他而言不过皮相不同，又有何异？他怎会记得一个有几面之缘的女童。可风裳自然是知道的，却没有说。”
“颜绿萝就这样投去了梵灵门下，法号‘云霓’。她终日与风裳研习佛法，逍遥自在。梵灵圣僧坐化后，他们二人一同前往陆西求经，而后仍在一处共居，探讨佛道，直到十几年前那次伽楠山佛学共鉴大典。佛学双璧，名动天下。可他们却在大典结束后，分道扬镳，一个隐居北岭佛山，一个久居南江寺院。隔绝音讯，不再往来。”
林雨柔叹道：“想来许是大典过后，云霓向风裳倾诉心结，可适得其反，二人终不得所愿。可风裳既没有揭穿云霓身份，可知对云霓也是有情的。但有情又如何？终是天南地北，各自凄凉。”
云霓风裳，梵灵圣僧怎会看不透他们二人的心思。佛家讲究因果循环，这情劫，他们最终还是没能渡的过去。
见林雨柔不语，欧阳梓洵轻轻叹了口气。“我明日便要走了。”
“你？要走？”林雨柔似是还未明白一般。
“嗯，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要多加保重。”
许是山风劲烈，林雨柔眼角有些酸涩。““你在南蜀亦要小心。”
“上官琰诡诈，你凡事三思。我留下四个隐卫暗中护你，浣雪这阵子在你身边照料，想来你也习惯了，便跟着你回府吧。她武艺不弱，心思细腻，会帮到你的。”男子或许没有意识到，他从来不曾说过这般多的话。
林雨柔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尘土：“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万一你搬出我祖父没用，云霓不答应怎么办？”
“差人散布消息，就说你是云霓关门弟子。众口铄金，只要你自己与林家满口承认，她碍于与你祖父的关系，也不会反驳的。”
“原来如此，先生真是狡诈至极，雨柔佩服。”林雨柔酸溜溜的说道。
心下却暗自腹诽，好狡猾的男人，自己想从他嘴里套出一点信息怎么就这么难？关于云霓和风裳如此隐晦的往事他居然如此清楚，他究竟是什么人？云霓多年独身一人，并无亲随。当日往事也只有云霓父母清楚，为护女儿清誉，自是不会张扬。至于风裳，林雨柔灵光一闪。
风裳唯一的弟子只有一个，便是南蜀太子—欧阳宸。
御用蜀锦，“微雨南国”，羊脂和田九龙佩，林雨柔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夕阳西下，竹林清幽，身畔伊人唇角浅笑，眼中金芒闪闪，似有所得。
欧阳梓洵嘴角勾笑，小狐狸，你若要自作聪明，也怨不得我。
禅院门前，云霓师太身着素纱禅衣，呆呆望着夕阳下相伴而行的青年男女，男子一袭墨袍，玉树临风，女子白衣似雪，温婉清雅，合为一帧宛若神仙眷侣，天赐佳偶。
不由暗自神伤。
他说师兄每日晨起都在念《华严经》，可是有在诵经时想起总在他身边偷偷模仿的她？那是师兄教给自己的第一篇经卷。
他说师兄每日晚膳只进一碗清粥。在外远游，他们的食物总是有限，师兄说馒头耐饥，总是将他的留给她，自己只喝一碗清粥，后来，竟成了一种习惯。
师兄总说，云霓风裳，听来便是兄妹的名字，同气连枝。
可自己不愿，自己背弃家门，不惜一把火烧毁祖宗牌位，牺牲贴身婢女李代桃僵，千里迢迢苦苦寻觅，师兄，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当你的妹妹！
但造化弄人，师兄，若早知道当你妹妹能守在你身边一辈子，我也愿意，我无论怎样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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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霓风裳。为了你们我写到了两点半，现在觉得自己真是云里雾里，头风发作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