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小乔的身影如山岳般压了过来，黎爻差点尖叫出声，他却只是坐在床头，将打包回来的东西往桌上一搁：“今天是怎么回事？”没有厉声的责问，也没大发雷霆的愤怒，他的嗓音如往常一般淙淙悦耳，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原来，修养到了一定程度，连生气也可以这样优雅、吓人。
黎爻嘴角不受控制的扯了扯，呓语似的道：“谁让你不给我自由？”
“什么自由？”凤小乔坐姿笔挺，长发铺散在身后，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泛着绸缎一样的光泽。黎爻没由来的发冷，抱着屈起的膝，酝酿情绪。
“本王是限制你外出，还是克扣你的用度？”他的嗓音忽然低了下去，似隐忍到了极限，即将爆发一般，沉得压迫人心。
黎爻反而冷静下来，无起伏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黎瑶。”
“你若真是黎瑶，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跟本王讲话？”
黎爻瞳仁撑大了一圈，又迅速恢复，自嘲的笑了笑：“那我还要感激你的不杀之恩吗？”
“说感谢太矫情。”凤小乔抬起头，眸似深潭：“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你安分的做你的明王妃，自会相安无事。”
“什么叫安分？如你所愿的三从四德？还是足不出户老死家中的活寡妇？凤小乔，你有什么苦衷我不知道，也不想了解！我只知道，我不甘做井底之蛙，我不愿被束缚在四方天之中！”莫名其妙的穿越之后，竟是如此非人的生活，她凭什么要两耳不闻窗外事，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很好？“你口中的自由，不是我要的自由！”
“哦？那你想要怎样的自由？”凤小乔唇角扬起一抹讥诮，不紧不慢道：“恣意江湖？走马四海？还是像二师弟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个江湖好汉？黎爻小姐，请问你有自保的能力吗？你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吗？还是你觉得，你的天真无知能让你无往不利？抱歉，你无知是真，天真是假。依本王看来，你，算得上愚蠢。”
“凤小乔！”黎爻抓起枕头狠狠砸在凤小乔身上，犹不解恨的扑上去，一口架在他肩膀上。
直到舌尖尝到腥甜，黎爻惊地一松手，跌坐在床上。而凤小乔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仿佛被咬的人不是他。
无明业火被他淡漠的眼神再度点燃。
她不是他的对手，这样难堪的事实教她满腔无奈，委屈又无处发泄，眼眶迷茫上一层水雾，却硬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也许你说的对，我就是愚蠢，才会在凤玄的手上硬撑着不死，才会在狼口中挣扎逃生，才会在蛇群里无视恐惧，才会被下毒的时候，一心想着活下去。我若真的聪明，我早就该死在黎焕之手中，这样才不会给你嘲笑我的机会！”
凤小乔身躯一震，眼底卷起狂风暴雨，却又在瞬间压了下去。
“还没蠢到无药可救！”
“凤小乔，你特么的装什么B！老子不欠你的！有种把劳资杀了！”黎爻着魔似的掐住凤小乔脖子，双眼发红的要置他于死地。
他一挥手，轻而易举的将人甩开，身躯如铁般覆了上去，死死压着她的双臂，眼神冰冷：“发泄够了没？你不是说你不在乎我的苦衷么？那我为什么要在乎你的死活？杀你，不过吹灰之力？不杀你，又是为什么？知道吗？”
黎爻四肢被压制，动弹不得，狠狠的怒视着他的双眼。
“像苍蝇一样的女人，只会让人想一巴掌拍死！黎爻，我不杀你，因为你也是可怜之人，即便你很吵，我也愿意忍受。本王这辈子，从来就没打算过娶亲，既然娶了，就得对你负责。”
“本王知道，你不稀罕本王的负责，可那是你的事，要不要负责是本王的事。进了明王府的门，到死你也只能是明王府的鬼。你和十三勾肩搭背有说有笑，本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十三是我一手带大的师弟，他是我的手足，但也只能如此。可本王不能无视你与二师弟的亲亲我我，你这样做让本王非常不高兴，非常！”
他就像变了个人，眼底邪魅丛生，嘴角噙笑的说着恶毒又霸道的话。
这样让想起另一张有几分相似的面容，那个叫凤玄的恶魔。黎爻不受控制的颤了颤：“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别傻了，除非我死，你永远也别想离开我的身边，就算你不爱我。黎爻，何苦呢？我们之前不是很好吗？或许久了，我会爱上你也不一定。人与人之间，最难能可贵的就是真心。”凤小乔俯下身，微凉柔软的唇擦着她的脸颊滑过，温热的气息像一条小蛇在皮肤上游走，黎爻全身僵硬，心跳如擂鼓。
眼泪突然滑落，她才知道自己真的很蠢。蠢到以为他……是个好人！
“凤小乔，你好可怕。”带着哭腔的声音充满无助，凤小乔怜惜的拭去她腮边的泪水，幽幽道：“我见过黎瑶了，可惜还没到时候，不然我会杀了她，像她师傅鬼谷子那样将我的师傅大卸八块。不要害怕，人的一生很短暂，如果你活在恐惧中，你的人生只会更短。还有，不要找一些不知轻重的女人进门，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除非王妃你很喜欢看无辜的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样我乐意效劳。”就像皇兄们为了取乐，把他推进暗无天日的地牢，与蛇鼠为伴，用他的恐惧惊惶换得一丝生机。
“别激怒我，真的不要激怒我。”凤小乔缓缓起身，眼神痛苦：“我比你更不喜欢这样的自己。”那个为了活下去，用性命取悦他人，小丑般的自己！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带她入怀，卑微无助的祈求道：“皇宫的地牢那么冷，夜那么长，你是唯一能让我握住的绳索，别放弃，而我会更努力。”
黎爻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前一刻的他阴险狡诈，霸道冷酷。为什么现在的他却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他的苦衷，她能真的不在乎吗？
黎爻不知道，茫茫然的窝在怀里，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