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月紧紧拽着衣摆，手心冒出来的的汗沾湿了衣摆的一角，她甚至紧张害怕得忘记了呼吸，双眸紧紧的盯着清漪那张越凝越冷的脸颊，半晌，她才吐出发颤的几个字：“他现在在哪里？”
清漪的神色微微的收了收，视线越过南宫月望向南宫竣，冷声道：“你们真的会保密？”他了解南宫月，他相信她，但南宫竣不同，他们没有任何的交情，他不可能相信一个陌生人。
“我以神兽的名义发誓，我南宫竣绝对不会将妖仙的事情泄露出去，否则将五雷轰顶，五神……”南宫竣指着胸口心脏的位置，淡然的说道。
“三哥。”
“好，我相信你。”清漪冷冷的打断南宫竣的誓言。
“清漪。”南宫月吃惊的看着清漪。
“谢谢你相信我。”南宫竣望了南宫月一眼，然后走到清漪的面前，接着说道：“现在你可以放心的将这一切告诉我们了吧？”
清漪淡淡的瞥了南宫竣一眼，然后扭头望着竹屋，缓缓道：“渡音原本是是掌管天镜的仙女，五百多年前因为犯了错，被贬下凡间，历经十世的艰辛磨难才得以修炼成仙，可惜在渡音就要飞仙的时候，她为了救我，被狼妖重魏打散了仙身，成为一抹飘荡在世间的仙魂，我想如果不是清魂曳一直护着她的命魂的话，她早就魂飞魄散了。”
“清魂曳？！”南宫竣不可置信的望着清漪。
“对，苏莫然上仙的贴身之物，清魂曳。”清漪微微侧着望着南宫竣，一字一顿道。
“清魂曳，怎么会在渡音的身上？”南宫月追问道。
“清魂曳是苏莫然亲手送给渡音的，那时渡音刚被贬下凡间，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惨遭横祸，被苏莫然所救，他用自己的血液留住了渡音的三魂，用清魂曳镇住了渡音的命魂。”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南宫竣问道。
“而我是在一次与狼族大战中，被渡音所救，和他们生活过一段时间，我也是后来才得知渡音是被贬下凡的仙女，于是守了她十世。”讲到这里，清漪茫然的看着天际，在他们三人之间蔓延的，只剩下沉默……
南宫月心疼的望着清漪的侧脸，原来他和渡音间有这么深的渊源，怪不得他对渡音有那么深的情。
“既然渡音变成了一抹仙魂，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摸样？”南宫竣急于知道这一切，连忙出声打断了清漪的回忆。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南宫月才听见清漪的声音，他淡淡的说道：“直到九年前，渡音遇到了一个人，他的血液助渡音修成了仙身，可笑的是她为了保护他，放弃所有……包括放弃仙身。”
“这个人是？”南宫月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助渡音修成仙身的这个人，就是莫然上仙。”南宫竣轻声。
“三哥，你在说什么啊？这怎么可能？”南宫月慌乱的拉住南宫竣的手臂，疑惑的问道。
“我也只是猜测，事实是怎么样的，也只有问他才知道了。”南宫竣下意识的望向一言不发的清漪。
“你猜的没错，助渡音修成仙身的人是苏莫然，令渡音失去仙身的也是苏莫然。”清漪嘴角微扬，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怎、怎么会？莫然上仙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南宫月震惊道。
“你了解他吗？”清漪目光灼灼的望着南宫月，冷冷的问道。
“我！”南宫月见都没有见过苏莫然，又怎么能谈得上了解。
“清漪，我也不相信莫然上仙是这样的人。”南宫竣缓声道。
“对，莫然上仙他不是这样的人，但，如果我跟你们说，他现在……是一个凡人呢？”清漪压下心中的那团怒火，平缓的声线却让人心底发寒。
南宫竣和南宫月都震惊的望着清漪。
天又悄悄的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水不停的拍打着静谧的夜，一匹矫健的白马在林中飞驰，马蹄声被哗啦啦的雨水声完全湮没。
湿漉漉的山道上，湿泥飞溅，如同苏颖言此时的心情一样凌乱……
此时的苏颖言彻底的迷失在那片记忆的海洋里，他无数次的梦见渡音那抹牵强的笑，不过那抹笑染上了令人心惊肉跳的黑血，是那样的绝美，那样的凄凉，却又那样的真挚，被血染黑的唇瓣不停的颤着：“师……父，你……在……真好……”
熟悉的身影渐渐远去，他不顾一切的朝前面的倩影追去，越走越快，越追心越急，然后她的身影渐渐的淡化，最后在他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她的声音不断的在他的耳边回响，既陌生又熟悉的一幕，狠狠的刺痛了苏颖言的心。
“你到底在哪里？”苏颖言的声音微微发颤。
九年了，很多东西都变了，可是也有很多东西没有变，譬如，家人对他的那一份情，他深埋在心底的那一份爱从来都没有变过。
一直以来，他都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他幻想着他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人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长大，幻想着他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时间久了，幻想多了，他也忘了自己原先最渴望的是什么了……
她的出现让他找到了方向，他就像一个风筝一样，被她永远的牵引着往更高处飞翔，而如今牵引着他的人不在了，他也跟着坠落了……
“往后，我就是你的护身符。”
“姐姐，你不要有事，我们约定好的，你会一直保护小言的。”
“你骗人！你一定很痛对不对？你就要离开我了对不对？”
“姐姐……怎么会…骗你呢，我们……拉过……勾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那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来？那些妖是冲我来的不是吗？”
“不是的！他们是冲我来的，我杀了那么多妖，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欲擒故纵吗？很遗憾，我、不是你的猎物。”
“不要闹脾气，跟我回去吧。”
“不要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你我不过是陌生人。”
“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小言，不要走……”
恢复了记忆又能怎样？无非是在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再划上几刀，他以为他的心早在九年前就已经死了，原来还没有，记忆所带来的痛楚一点一点地将他的心激活了。
他想，他们的相遇，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噩梦的开头，如果他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要求她保护他，她或许还是当年那抹飘荡在荒原之上的无忧无虑的仙魂。
这些年来，他都给她带来了什么？是幸福吗？还是源源不断的痛苦？
不管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对他来说却是始终都无法忘怀的，对她来说也是一样的吗？现在的他怎么有勇气去面对那个一直保护着他，却被他一次又一次埋怨，一次又一次误解，甚至一次又一次伤害的女子。
但是他心里也十分明白，有些事要是错过了，便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就算他此时的举动是飞蛾扑火，他也要继续向前，就算他现在是一个没有勇气面对现实的可怜虫，但他坚决不退缩，因为他要去面对的是一个傻瓜，一个彻头彻尾、只知道付出不求回报的、令人无比心疼的傻瓜……
如果他没有找到她，他相信他会被那片记忆的海洋湮没，直至死去……
既然历经九年时间的遗忘也不能够将这份情淡化，那现在又怎么放得开手，不管是执迷不悟也好，死不悔改也好，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得了他想要靠近她的心。
天亮了，雨停了，苏颖言也走到了下一个城镇了，熟悉的街景让他有些惆怅，街上的男女老少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闯进了他的耳里。
“冰糖葫芦能让我尝到幸福的味道，我希望师父也能尝到。”
冰糖葫芦？苏颖言发着愣，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那一串串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冰糖葫芦。
他不知道那个声音是谁了，也想不起来了，只是听到她那样说，他便突然想再次尝一尝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苏颖言牵着马，缓缓的向卖冰糖葫芦的商贩靠近，目光停留在一串冰糖葫芦上。
“诶，公子，要冰糖葫芦吗？”商贩热情道。
苏颖言没有说话，直接从腰间摸出两个铜板递给商贩，然后伸手取下一串冰糖葫芦，在众多怪异的眼光下，轻轻咬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嘎嘣脆酸中带甜，唇齿留香，好不惬意。
俊眉如斯的苏颖言引得了不少人的注目，他就像一个发光体一样，吸引了所有的焦点，却又像一块寒冰，冷得刺骨，让人靠近不得。
苏颖言牵着马，默默的走出他们的视线，口腔弥漫的香甜却让他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脑子浮现的都是渡音的一颦一笑，以及她轻轻在他脸上印下的那浅浅一吻。
苏颖言微喘着气，目光一直望着远方，“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