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围观而来的人群拥拥簇簇，喧声鼎沸，热闹非凡。
今日，又是陵原城三年一期的仙苗大考放榜日。
“仙榜第一名——姜临！”
甲子仙榜之上，一行烫金大字赫然醒目，站在人群中的姜临流下了滚热的汗水——骄阳似火，一如人心。
身旁，传来众人的喧闹声；
“姜小哥，果然是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够了没有？”
那人旁边的一个糙脸汉子插嘴笑骂道，随即目光又看向面前的一位布衣少年，同样极为激动地恭喜了一声，道；
“怎么样姜小哥，夺得了这甲子仙榜上的榜首，不请我们大家伙儿搓一顿啊！”
此言一出，周围的几人也连连叫好。
“我哪有钱啊！”
姜临笑骂了一声，答道，“等我从仙门里学成回来，那时候肯定再好好地招待你们！”
“吁——！”
众人长嘘一声，纷纷一哄而笑。
这时候，一个护卫模样的人挤了过来，走到姜临面前恭声道：
“姜公子，城主大人有请。”
这刚刚公布的甲子仙榜分为两份，一份公布在城内的广场上，是给陵原城里的普通百姓看的；另一份公布在城主府里，是给城里的达官显贵、公子小姐们看的，他们可不会愿意和他们眼中的一群粗野糙人挤在一起。
姜临出身贫寒，又没有什么身份背景，自然也不能轻易地进入城主府里。
眼下听到城主大人派人来邀请自己，姜临想了想，点头道，“好，你带路吧。”
此时，热热闹闹的人群自动分开两边，让出一条路来，姜临跟随那名护卫模样的人走了出去，身后还不时地传来吆喝声：
“姜小哥高中仙榜榜首，那是能够进入仙人的门派里学习仙法的，我看，城主大人是要巴结他了！”
“那是！姜小哥可是我们陵原城里寒门子弟的骄傲啊！”
“姜小哥——别忘了回来时请我们大家伙儿搓一顿好的啊！”
······
仙苗考核分为药理、器物、符篆、卜算等几个内容，想要获得那甲子级仙榜上的榜首着实不易，更何况姜临出身寒门，可不像那些家族子弟那般有大把的资源可以用来挥霍，比如——
在辨认药材的时候，没有实物他只能根据书籍上的记载和一些图画来记住各种药材······
在描摹符篆的时候，为了节省画符用的朱砂和符纸，每一道符他都必须先在脑海中模拟成百上千遍，以求每一道符篆的纹理和画法都记得滚瓜烂熟，毕竟每一张符纸都不能浪费，每一点朱砂都不能浪费，更重要的是——每一点银两都不能浪费······
浪费可耻！
······
诸如此类，他付出的努力可不比别人少，甚至还要多得多。
所幸，他的付出看来是终于有了回报。
“姜世侄，哎呀——你可终于来了！”
姜临刚一进入城主府宾客满堂的会场中，便有一位身材偏矮、发须花白的和蔼老者满脸笑容地迎了过来，正是陵原城的老城主王景庭。
“见过城主大人。”姜临行礼道。
“啊呀——！都是自家人何必要费这么多礼数的，快，快来，今天这宴会可少不了你这主角。”
王景庭直拉着姜临的手走进宴客的庄园中，来到一位十四五岁般大的清丽少女面前，“瑶儿，还不快些来见过你姜临哥哥？”
王景庭老来得女，十分宠爱，倒是姜临听明白了他那句“自家人”的意思，不过心里有些疑惑——
这城主大人之前就一直有意似的，要将自己和他的爱女撮合在一起。
姜临出身寒门，城外乡下小村子中的家里只有一间老院子，又破又小，算是一清二白身无长物，真不知这城主大人倒是看上了他的身上哪一点？
“哈哈哈，你们两个年轻人慢慢聊，我这老头子就不打搅了······”
王景庭离开前暗中给那清丽秀气的少女使了个眼色，嘱咐道：“瑶儿，可要好好招待你姜临哥哥！”
“姜临哥，恭喜你取得仙榜大考第一。”
“同喜同喜，你考得也不错。”
姜临答道。
王瑶不以为意道；
“那是自然，不怕告诉你，我就是走个过场，之前冰幽谷里的一位长老早已经有意要收我为徒了，只等这次仙榜大考后来陵原城里招收弟子，就带我一道返回宗门。”
言语之间，王瑶不禁轻扬起精致小巧的下巴，像是一只高傲美丽的小孔雀。
在她看来，即便是姜临取得了榜首，那也没有什么，她可是城主之女，这次只不过是没有全力以赴罢了，要是她认真起来，什么仙榜榜首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哼，看他那副落魄的模样，想要麻雀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也不容易，这第一就让给他罢。
姜临没有理会她盛气凌人的样子，毕竟在仙子学堂里也是做了多年同窗，这王瑶的千金小姐脾性他早有见识。老城主大人似乎很看重自己，又一直以礼相待，姜临倒是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唉，之前老城主大人还说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好好招待自己，现在倒是成了姜临自己反过来“陪”着她······
似是因为能够即将进入仙门里学习仙法，王瑶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激动，伸着葱玉洁白的修长手指和姜临并排而站，在他身旁不停地指指点点，为他介绍庄园里到场的各种贵客。
“你看，那位是陵原城守城大将军的夫人，你看她那肥头大耳、满脸凶恶的样子，真不知道谢大将军是怎么看待他的夫人的？听说，当年谢大将军是因为吃了软饭才娶她进门——啧······”
“你小声点。”
“那边那位是李家的二小姐，这次在仙榜大考中的成绩也不错，还进了甲子级仙榜，别看她一副楚楚怜人的柔弱模样，听说还和她在仙门里的表哥有一腿，瞧见没，一个败絮其中的小婊·子，那群傻傻的愣头青还在她身旁争风吃醋？哈哈——真好笑。”
“王瑶妹妹，你小声点。”
“那个走路一颤一抖，猪一般的大胖子是陵原城里最近几年才崛起的石家家主，他那儿子也进了甲子级仙榜，不过只是吊车尾一般的人物，你看他那笑得跟猪脸一般的高兴样子，果然是小家族里来的人，还以为有多荣耀呢！”
······
对于姜临的劝告，王瑶似乎并没有听见，依然自顾自地高谈阔论。
带着轻视和傲然之色朝姜临看一眼，王瑶悠然自得，嘴角噙笑道；
“城主府里举办的宴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到场的无不都是陵原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能站在这里，可都是凭我父亲的看重，像你这样从乡下地方来的人，一定没机会见识过这种盛大隆重的场面吧。”
“我们乡下地方，可真是落后。”
姜临随口一答，已经放弃与这位城主府的尊贵千金认真交谈。
无论她再说什么，只是点头应道“对对对······”
心里期望地如是想——仙人门派里的仙人怎么还没来？
姜临察觉到，在他们不远处外，有一道目光不时地朝他们这边瞥来，那是陵原城守城将军谢山谢大将军之子——谢青云，和姜临他们也是同一期的仙子堂学子，而且此次在仙榜大考中的排名也很靠前。
谢青云看向王瑶的眼神中充满了痴迷和热切，还不时眯着眼缝怨毒和嫉妒般地瞪向姜临，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被人死盯着的感觉不好受，姜临皱了皱眉头。
仙子堂里的学子大多都是非富即贵，姜临和他们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所以此刻，那些同窗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互相道贺恭喜，姜临见了也没有主动上前去和他们打招呼，或者想要融入他们的圈子里。
他很有自知之明，不想自讨没趣。
“小姜啊你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道温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转身，只见一位身着灰袍布衣、面容矍铄的老者，徐徐踱步地走过来，安泰自若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好好好，取得了榜首的位置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见过许先生。”
见到灰袍老者走近，姜临手中抱拳，谦虚地躬身行礼。
这位仙子堂的讲课道师许先生对他有大恩，或者说，凭他贫贱的出身能够有机会参加仙榜大考都是这位许先生竭力帮助的恩德。
旁边，即便是贵为城主千金的王瑶同样没有太过倨傲，一同随着行了一礼。
“仙门里的人已经到了，你们也随我出去迎接罢。”
“真的——！”
王瑶一听，便是满脸露出欢心雀跃的神情。
而跟在许先生身后往外走出的姜临，心中亦难抑一种激动心情——
朝朝暮暮，殷殷苦苦。
一跃龙门的这一刻，终于来了么？
不止姜临他们，其余世族子弟也都陆续往外涌出。
······
城主府后院——
某一处隐蔽角落中，两道旎旋身影，此时正彼此贴身交缠。
蜻蜓点水，波纹荡漾。
一位脸上长着粗短的络腮胡渣，身披盔甲，威风凛凛，正是陵原城里的守城大将军谢山；另一位花钿簇头，罗裳披落，露出白洁赛雪的光滑双肩和柔弱的锁骨，身姿妙曼，袅袅娜娜，正是城主府的城主夫人。
“我看那老东西似乎有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那个姓姜的小子，你可得好好地劝阻劝阻他。”
动作间，谢大将军喘了口粗气，忽然说道。
“为什么？”
城主夫人委身于宽厚结实的胸膛，鼻翼微张，脸色潮红，犹如水中一朵彩霞烂漫的芙蓉花，娇羞绽放。
“那个小子我不喜欢，与我有些旧怨。”
谢大将军没有细说，其实是因为在早些年前，谢大将军家里要修建一座宅子，于是招收了一批长短工。结果宅子落成后，却拖欠了姜父他们几个短工大半年的工钱，令这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我看青云一直对你家宝贝女儿情有独钟，你不如让那老东西把女儿许配给我家青云？”
“不行！”
出乎意料的，城主夫人竟是义正言辞地拒绝？
谢大将军浓眉一蹙，露出一丝不悦，质问道；
“为什么？难道你也看上了那个夺得仙榜榜首的穷小子？让他做你女婿？”
“不，不是这样······唔——”
“那为什么我家青云就不行？我儿天生卓然，人中俊杰，自小王者之气显露，无论相貌或是资质，可都不比你女儿低！”
“不是这样，因为······哼唔——他们，他们二人不合适！”
郎才女貌，如何不合适？
谢大将军冷哼一声，恨恨然，手掌中粗鲁地使劲一抓。
城主夫人鼻翼微张，喷吐团团灼热鼻息，雪白如玉的娇躯抖擞猛颤，胸脯剧烈起伏。
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方才大口喘息道；
“他们······是兄妹——”
谢大将军整个人都是瞬间愣住，虎目一瞪，怔然再问一声；
“你，你说什么？”
“死鬼——你忘了？那年我前往城外的庙会拜签求子，回来时在途中的客栈休息，那时候你也在······”
谢大将军眉间露出沉思的模样，接口道：
“······之后不久，城主府里就传出了喜讯。”
“那老东西老来得女，不知道有多高兴，把那只佛签请到祠堂里受香火供奉，还大宴全城三天三夜，若是让他知道真相，不知道会不会当场吐血身亡？”
城主夫人娇媚一笑，美丽的脸庞渲染殷红晕色，更添魅惑无比的风情和妖冶。
她生来美貌出众，而且本来就是为攀附权贵，才从原来落魄衰败的母家嫁给老城主，此时与人偷欢，自然也没有丝毫愧疚之情。
谢大将军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又是震惊又是愕然。
突然之间，自己就多了一个女儿！？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为什么要早告诉你？你一个守城的将军，哪有城主千金的身份尊贵——”
“哐当——！”
这时，忽然从门口方向，传来一声门扉打开的轻响。
两人躲在阴暗角落处，俱都一动不敢动，屏息凝气。
“这马厩里的母马今日是不是又发情了，怎地这么吵闹？”
屋外那扇木门被打开，几缕明亮的旭阳照射进昏暗马厩。
一个躬身驼背、戴着顶草帽的老仆人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条马鞭，沿着走道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后又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看到马厩外的那扇小木门又重新关上，城主夫人心中稍稍一松，登时面浮厉色，忿骂道；
“吓死我了······这该死的老王头，我迟早要治治他！”
“他可是你们王家的人，又是那老东西器重的管事。”
“不过是个旁系罢了！有什么得了。”
面对谢大将军的挪揄和提醒，城主夫人仍是轻蔑。
“···你什么时候，迎娶我过门？”
“唔···快了快了——再等几年，等那老东西一死我夺了这陵原城，到那时候再娶你过门，让你继续做城主夫人。”
“那你家里那只母老虎？”
城主夫人依偎在他怀里，语声软软，透露出些许担忧。
谢大将军紧一咬牙，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阴狠戾色——
“等我夺了这陵原城，还用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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