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我还是输了。输给了安临楚，输给了你。”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底泛起一阵酸楚。“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喝酒了？你喝醉了顾烨。”
一片沉默，良久，他猛地推开我，黑暗中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幽凄恼怒的光，清醒过来冷冷地说：“我没有醉，我是疯了！”
一转身，下一秒，他已然消失在黑暗之中，恍若一场迷蒙的梦。唯有嘴唇上微微的刺痛和颈间的冰凉，提醒着我这一切的真实存在。
拎起电话，几十个未接来电，大半都是一川打来的，其中还有几个是琛然的。这两个人又开始折腾了，我无奈地按下通话键。
“阮懿笙！我就在你家楼下快给我开门！”滴声刚一落下一川嘹亮的怒吼便刺破我的耳膜。我一哆嗦，赶紧按下电梯奔向楼下大门。但愿这两人不要遇上啊，我在心里默默祈求。
蹭蹭跑到门口，路灯下恍惚看到一川瘦削漆黑的身影。我忙唤道：“一川！”
她转身，脸上蒙着一层阴影，我大呼不妙，视线顺着那阴暗的脸色缓缓下移。
一个巨大的明黄色旅行箱凄凉地伫立在一旁。她这是要干嘛？
我感到疑惑，却略有胆怯不敢问个究竟。
“我从何琛然那里搬出来了。先在你这住几天。”她低语道，额前的刘海遮住了面容，看不清她的神色。
这小俩口是又闹翻了吗。我无奈，略一定了定神。打量着她的侧脸，一片阴影。忍不住想开口询问几句，却被一川蓦然高亢的嗓音生生挡住。“先别说我了。还不请我上楼！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见话题瞬间被扯到自己身上，我立刻不悦地打断她：“走吧走吧。先别说那么多。”
一川拖起一旁的行李箱。电梯间内，我见她狐疑地细细打量我，心里一阵发虚。“你看什么，好像几百年没见过我似的。”我装作打趣来掩饰心虚。
不料一川却不笑反叹息一声，“懿笙你最近瘦好多啊。我算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琛然始终放不下你了。”我听完微微一愣，心里的愧疚翻涌着激起一股酸涩的浪潮。
我再也无法伪装下去，电梯门缓缓移开。我转过身，突然间拥住一川，艰涩着难以吐露一个字。那些堆积在心里的话都快发了霉，此时却觉得一个坚实的拥抱胜过所有言语。一川也伸出双手，紧紧抱住我。颈间竟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淌过。
那是我的泪水吧，一川从不爱在人前落泪。此时却有哽咽的声音在耳旁隐约响起。
“死丫头，我想你了。”
家门却在一刹那打开，我和一川皆是一惊。
“你俩傻楞楞地现在门口干什么呢！”老妈疑惑地看着我们两个。
我和一川相视无措，继而破涕为笑。“老妈快欢迎我的小伙伴吧！”语调愉悦起来。老妈无语地看了我们两眼，在明显感受到老妈看疯子的眼神时，我和一川终是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凌晨，我们一人一杯浓茶，坐在阳台，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夜空的颜色慢慢由浓转淡，月亮西沉，璀璨的繁星一颗颗渐渐隐没在越来越强的光线中。
看天亮起来是一件寂寞的事。确实一句话就把这件事给说透了。然而这个夜晚，却不再孤寂。
“你和琛然怎么了，又吵架了？”我未能忍住将疑惑询问出口。
她未曾抬眸，只听见低低的回答：“嗯。”
寂静良久，一川轻微的声音斗然响起，浮着一层颤抖的惧意：“懿笙，你说他会不会就这么不要我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陪在他身边，我以为我能取代你的位置，可我发现他从来就没有忘掉你。我昨天在他手机里翻出好多你的照片，你自己都不知道吧，好多都是偷拍的！我当时就火大了，拿着他手机去质问他。结果他反过来指责我不尊重他翻看他隐私！然后……然后我们就吵翻了，我还打了他一巴掌……”
我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苦涩的内疚却又不知从何安慰。
“懿笙，懿笙我该怎么办……我爱他，比任何人都爱。可他好像完全看不见。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恨你都恨不起来。他说了好几次我们只适合做朋友，可我真的不想跟他只做朋友！我……”见她眼泪竟又不自觉地倾泄而出。不忍见她如此，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她接过，却是更大声地抽泣起来，到最后竟崩溃成撕心裂肺的嚎哭。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我有什么错！就算是我瞎了眼爱错了人那也不能归咎成我的错吧！到底为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的感情！他何琛然他妈的有什么资格！”她似是发泄得累了，缩在我怀里，肩膀仍是不住地抖动着，抽泣声隐隐约约传来。将脸埋得更深了，好像想将一切的苦痛抛弃在身后，只留下余音绕粱，唯不忘相思。
我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当年那些爱是真的，如今这些爱也是真的，错的只是意气用事。一川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为了顾烨近乎疯狂，是你告诉我：不能一直踮着脚爱一个人，重心不稳，撑不了多久的。最终我放弃了，这样子活确实太累了。可我今天又遇到他了，我才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他。那种感觉竟然又回来了。”
不知一川是否听到，低低的呢喃瞬间消散在风里。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