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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心神难宁

书名:一世君倾 作者:君子攸宁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46
    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那夜在宫门楼前珠玑拼死也要护住他的视死如归,他将珠玑赠与他的短剑随身携带的看重珍视,瑶光殿内珠玑给他喂药的口唇相接,他提及珠玑可能罹难时的眼带哀伤——他们终究还是发生过些什么的,他也终究是在乎她的,他宁可自己独住东厢也始终不愿与我真正在一起,是否也是因着她?
    我站起身来正欲离去,慕颜那冰冷的手指却兀自攥着我的手,他面色间的痛楚让人再难拒绝,可我心中的痛又怎生消解?
    正自徘徊之际,却听得一阵敲门之声,原是那大夫端了药来。他颔了首,将药碗恭谨举起,捧到我面前:“小姐,药已熬好了,趁热给二皇子服下罢。”
    我将慕颜的手轻轻松开,接过药碗道:“你先下去,待得二皇子服了药,晚些时候再过来给他号脉。”
    那大夫道了声“是”,见我语声淡淡,亦不敢再多看一眼,弓着身子退出房去。我看着慕颜的脸色一瞬惨白过一瞬,心也跟着一阵阵的抽痛,如今首当其冲的是先让他好起来,其余那些胡思乱想也只得暂且抛诸脑后。
    我举起调羹,舀了一勺药送至他唇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可他兀自昏晕,一点意识也无,又怎会主动张口喝药?无奈之下,我只得用起当日珠玑旧法,先将那药含进口中,再与他口唇相接,送入他嘴里。
    不知这大夫用了些什么药材,熬出的药既黑又苦,我强自忍住苦味,闭了眼猛地灌下一口,忙凑到慕颜唇边,将药一点点送进去。慕颜的喉头动了几动,显是那药已成功咽下,我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些,举起碗来又含了一口,正对着慕颜的唇将药送下去之时,却听得窗外一个低沉的男声道:“要亲热麻烦你也挑挑时候,或者把窗户关上也成。”
    这语气不必看便知定是无邪,我脸红了一红,将头尴尬抬起,抿了抿双唇朝窗外道:“不想你也是个梁上客,就好偷窥一道。”
    “偷窥一事,在下可无甚兴趣,”他撇了撇嘴道:“小姐既是光明正大地亲热,那在下也便光明正大地看。”
    我瞪他一眼道:“并非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他饶有兴味地倚着窗框,斜眼睨着我。我朝他扬了扬手中的药碗:“慕颜如今昏迷不醒,你说这药该如何喂给他?还不是得、得……”
    脸上不由又是一热,后半句愣是卡在了喉头,无邪大笑两声,手在窗框上一撑,身子轻轻巧巧地便跃进了房来。
    “口唇相接,倒真是个好法子,二皇子服了药,小姐你也占了些便宜……呵呵,你倒也没在下想得那么笨啊。”他眉梢上扬,邪魅一笑,调侃时的模样与襄原开我和慕颜玩笑时候的样子可谓一般无二。
    果然是亲父子。我盯着他的眉眼若有所思地细细端详,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猛地伸出手来推了我一把:“乱看些什么?”
    “你来作甚?”我拨开他粗鲁的手掌反问道。
    “毕竟是我打伤了二皇子,于情于理我都该过来瞧瞧。何况有你这个毛手毛脚的笨女人照顾他,谁能放得下心来。”
    我狠狠回瞪他:“你一日不与我斗便一日不得消停么?今日若不是我未在岐王面前说破事实,还不知岐王要如何收拾你。”
    他闻声不屑撇嘴,神情虽仍冷傲,却终是带了份感激,故作谦恭状道:“那在下可得好生谢谢小姐救命之恩。”
    他眼神飞扬,调笑之味不减,我嗤了一声,当下再不与他争辩许多,正色问道:“岐王不是与你有话要谈?”
    他哼了一声,不耐地一甩袖:“不过是旧话重提,又拿兰芷戳我的痛处……我与他没什么好谈。”
    “岐王不过是看你心思并未放在治军之上,如今大敌当前,担心你犹自惦念兰芷而因私废公罢了。你若是不能体谅他的用心,那也不必与他针锋相对,他毕竟是你爹。”
    我努力放低了语声,他见我好言相劝,并未跟他红脸,倒也没了驳斥的理由,负手沉默,眼神移向了窗外。
    “对了,你今日为何也会出现在那里?”
    无邪听我蓦地开口,将放空的视线收回,淡淡勾了勾唇角道:“那里是我与她常去的地方,我们都最喜欢那里的茶花和夜半时分的星星,以前总是我和她一起去赏,如今倒只剩我一人了……”
    兰芷始终是他心头放不下的一颗大石,他有悔有愧,有疚有恨,以他之心性,这些又岂能是三两日时光所能消解。我自觉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有些窘然别过了脸,重新坐到慕颜榻边,却听得无邪那满含冷意的声音沉沉响起:“不出半年,我定要将那狗皇帝连同他那后宫中所有的人斩杀殆尽!”
    “你……”我闻声不由打了个寒战,颤颤抬眼瞧他:“后宫之中总有无辜之人,我们自诩正义之师,又怎能滥杀无辜?况且……况且兰芷的儿子忻儿还……”
    “别跟我提起那个孩子!”他眼中再次泛起火焰,怒目直视着我:“哼……兰芷的儿子又如何?那不也是那个杂种的儿子?容那孩子活在世上,便是对兰芷的玷污!后宫中人个个污秽,又有谁不当杀?”
    我腾地站起,迎上他刀斧般的眼神:“兰芷一死,你便要将自己变成魔鬼么?她死前最大的嘱托便是要我好生看顾她的儿子,现下我已是有心无力,待得重回京畿,助慕颜拿回一切,那孩子我自是要护他一世周全的,又岂容得你乱来!忻儿如今在宫中无依无靠,处境已是非常危险,若是连你也要糟蹋兰芷的遗愿,她的在天之灵才真的不会得安!”
    他与我四目相视,眼神如同刀剑交互般斩杀了好几个来回,见我紧咬着牙,始终不曾将目光移开,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伸出手指来,轻巧地捏住我的下颌:“女人太倔强了可不好。”
    “要你管!”我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总之,你要是敢动忻儿一下,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仰头大笑两声,眉眼间却无一丝笑意,忽而逼近了我的脸,冷冷接口:“反正君倾小姐早便看在下不顺眼,在下害惨你们澜家在先,打伤了你的二皇子在后,小姐若是要找在下麻烦,尽管来便是了。”
    跟无邪永远讲不通道理,既不领人情,亦不通人性,话不投机半句多,为免再起冲突惹来祸端,那还是各自缄默的好。慕颜服了药,面色总算不再呈现痛苦之色,也不再胡言乱语了,睡梦中偶尔轻咳两声,但气息已趋于稳定,我心中一颗石头终于能暂时落地。
    大夫晚间又来看过一回,送来了晚上的药,我依着旧法将药喂给慕颜,见他情状渐渐好转,估摸着再过几个时辰便能醒转。虽然困意浓浓,但我不亲眼看见慕颜醒来,心下始终不安,遂嘱了婢子打来一盆凉水,每逢困时便以凉水洗面,守了将近三个时辰,终于见得慕颜的指尖微动,双睫颤颤,缓缓张开了眼。
    “总算是醒了!”我喜形于色,脑中混沌霎时消弭殆尽,忙不迭冲到他的榻前关切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挣扎着便要坐起身来,我忙将他双肩按下:“再多躺躺,大夫嘱了要你多休息,说你前阵子消耗了太多心力,再加之无邪那一击,这才会毒发的……军务有岐王代劳,还有我哥哥和无邪,你就莫要再如此劳碌了……”
    “纵是没有军务缠身,却也要操心些别的,不是么?”他浅浅笑着,眼波虽无甚神采,却仍泛着我熟悉的柔光。
    我被他这一瞧直看得本就有些发昏的脑中越发晕了起来,屋内弥漫着如同在瑶光殿之时淡淡的药味,混杂着婢子随手燃着的安神香,时光仿若又倒回了那时我去瑶光殿偷偷探他的日子,他仍着了那一袭白衣,挥袖便拂过满面的药香檀香,也是如此言笑晏晏,眼波柔柔得令人迷醉。
    可忆及他那番病中胡言,我的脑海蓦地被那些突如其来的胡思乱想统统占领。他的心系着家国,系着子民,那是他的责任所在,系着我,系着他的父皇母妃,那是他的情义所在,可这其中,珠玑之于他,又占了多重的分量,又是一种怎样特别的存在?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他见我一脸呆滞,伸出手来覆上我的侧脸:“要你照顾我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定是累坏了罢?”
    “不,不……”我忙摆摆手,朝他勉强一笑:“分内之事,如何会累?你、你先歇着,我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他似是察觉出我面色不对,见我站起,蓦地伸臂想要抓住我的手腕:“君倾,你……”我犹如触电一般躲开了他的指尖,逃也似地出了东厢,余光瞥见房中慕颜犹自坐在榻上,却是一脸的怅然。
    从厨房将药端出,一路返回东厢,每一步路都走得甚是艰难,我在心中已将自己的胆小软弱鄙夷了千百回,那一句“你和珠玑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脑海中徘徊良久,却始终滞留在了齿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行至慕颜房门前,却见得房中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似是与慕颜商议着什么。我凝神细瞧,原是襄原。只听得他的声音低低传将出来:“……宇文军来势汹汹,怕是七日内便会渡河攻城。他们非南疆之人,初来乍到,并不熟悉此地情状,而我们养兵千日,如今粮草业已备足,若无其他变故,突围应不成问题。舅舅觉得这几日还是暂且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待得敌方发起攻势,我们再行按前些日子商议好的计划行事,你看如何?”
    “便依舅舅的意思,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方既有探子派往敌方,他们亦会有探子潜入昭和城。无邪负我入城之事许多兵将百姓都看在眼里,难保不已传至宇文朔耳中,他们若趁着我军不备提前发难,趁我尚未痊愈,攻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那又当如何是好?”
    襄原似是被慕颜问住了,脚步不住在房中徘徊,似是在想对策。慕颜的眼光本在襄原身上停留,却转了几转,移到了门口,发现了默然立在门边的我。
    “君倾?回来了?怎么站在门口,快进来……”他抬起仍是虚浮的手轻轻朝我挥了挥,我逃避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朝襄原先施了一礼,将药碗搁至慕颜榻边道:“我见你们在商量大事,便不欲上前相扰,想着待得你们讲完我再进来,不想还是被你瞧见了。”
    “我说过对你再无相瞒,你我之间还需这么见外么?”他语声轻柔,让我无法抗拒,可心中关于他和珠玑的那根刺却兀自显眼。碍着襄原,当下不能发作,我只得勉强笑笑,将那药碗推将给他:“趁热将药服了再与岐王叙话。”
    他如同个乖顺的孩子般接过那碗又黑又苦的药,一口气灌将下去,连眉都不曾皱一下。望着他苍白如纸的双颊,瞬间的心疼再次将醋意和纠结覆盖,我掏出帕子来,替他拭去唇角的药汁,却听得一旁襄原低低笑出了声,避嫌一般地转过了身。
    “别让岐王看了笑话,你们先聊,我且先回房去。”我将药碗收起,站起身来便要走,慕颜本淡然的面上忽得现了一丝慌乱,忙唤我的名字:“君倾……”
    我回眸与他相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方才听得襄原所言,军务件件十万火急,战事可谓一触即发,我又何必在这当口再给他多添些不必要的烦忧?那些能自我开解的纠结,还是留给我自己去解决。
    “还请王爷多多照顾慕颜的身子,近日多替他担待着些,让他早些歇下。”襄原闻言颔首相应,我朝他还礼,转头向慕颜微笑,再不多言,朝门外退去。
    忙碌了一天一夜,可真正回到自己房中,却是一丝睡意也无,或是泼墨练字,抑或弄箫把玩,心总是静不下来——世上除了慕颜,又还有谁及得上他如斯懂我,对我细致周到?我不曾为他做过许多,更已是残花败柳,又凭何要求他那么多?可他明明许给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到现在,可还惦着那个为救他而死的敢爱敢恨的女子?君倾啊君倾,你从何时起竟也变得恁地偏执,连死人的醋也要喝了么!
    我越想越是恼恨自己,想了一条又一条的理由说服自己,却又被一条又一条的借口推翻。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慕颜,他晚间的药也只得托了那大夫代为去送,未能亲自看着慕颜服药,也不知他此刻身子是否安好。一夜不得安睡,烛火一燃便到了天明,朝对面东厢看过去,那里竟也是灯烛不灭,慕颜他拖着病体不睡觉,又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题外话------
    亲们还记得之前说好要放的那篇番外咩?之前因为牵扯到无邪的身世问题,害怕剧透,所以延迟了放送时间,现在相关剧情已经放出来了,所以番外也该跟大家见面了~先猜猜看是以谁的视角来写的哈~猜不到也没关系,明天就会呈现给大家看的~喜欢攸宁文文的话就顺手加个收藏支持一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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