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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意外

书名:一世君倾 作者:君子攸宁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46
    慕辰派人送来了各种名贵的补品,将我宫里的库房几乎都堆满了,他每日下了朝也都会来看我,不过也只是静静陪我用膳服药,看我读书,却从不在我宫中留宿惹我不快,想必他心里对我也是满满的愧疚,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我,他不欲让我心中徒添烦扰,只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我几乎不再开口说话,也不再掉泪,宁可将自己封锁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发着呆,也再不愿与外界多作接触。
    孩子头七那日,我执意下床着了素衣为他祭奠祈福,慕辰并未阻止我,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我在香案前跪了大半天,将跪到支持不住的我抱回榻上。我们之间的默契在这次的事儿之后变得越发地好,我也越发开始习惯这种两个人之间不发一言的情状。
    慕辰虽未答允我放了澜家,却也没再进行下一步动作,倒是转过头来狠狠地教训了慕颜,撤消了他维持了多年的王爷用度,又下了旨意,命众将士若见其踏出瑶光殿半步便当即格杀,让他再无逃出的可能性。原来那日我执意不肯回宫,琉璃劝阻无法,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慕颜身上。她知晓我素来听慕颜的话,且急于将我的情形告知于他,便疾奔去了瑶光殿。我从未想过慕颜这样淡泊的人也会有如此血性的一面,他从侍卫手中夺过一把刀来横在颈中,威逼着那些侍卫放他来寻我。侍卫们只是奉旨看守,慕辰也并未下旨要了慕颜的命,他们自不敢怠慢,只得一路尾随到了紫宸殿,看着他将我抱了回来。慕辰似乎对凤鸾宫中所有的人都下了封口的旨意,对于那日殿上与慕颜的争执一律不准再提,我那时正在昏迷自是一无所知,琉璃也是三缄其口,具体的始末不向我透露半句。我欠慕颜的太多,已不只是这些数不清道不尽的委屈,如今更是在账上添上了一条人命,我每每思至此处,心下纠结便更盛了几分。
    长久的沉默让我几乎快忘了自己的声音是什么样子,许久没照过镜子的我更是害怕面对这个苍白憔悴不成人形的自己,每日除了坐在榻上空耗时光,我便如同一个废人,没有生活的兴趣,也没有想要改变现状的欲望,周身的药味让我自己都开始厌弃自己,甚至开始厌弃这副皮囊,厌弃这个世界,厌弃那该死的、将我带到这里的命运。我开始抑郁起来,宫里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愿去理,任何一件事我也都不愿去过问,每日用来独处、发呆和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长到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开始为我担惊受怕,唯恐我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在凤鸾宫中歇了一个月,我终于走出了这殿门,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了。琉璃想要跟着我,却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我被禁锢地太久,太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任何人跟着我,只是徒增我的负担罢了。
    只不过过了一月,蕴华池中的荷花便已经开始凋谢了。我沿着池边缓缓挪着步子,在池边亭子坐定,往事却如同潮涌一般一股脑涌进脑海——不过是一年前,我还和兰芷在这儿喝茶叙话,转眼间一缕芳魂便消失无踪;那时的水月总是沉静地站在我身后,默默为我打点一切,如今也为着这权力争斗无端送了这卿卿性命;昔时的琉璃犹自还揣着一颗少女春心,翘首盼着她心爱的人从战场荣归娶她回家,现下却连他性命能否保得住都还不得而知;澜风和澜夫人总是那样慈和包容,他们只是与世无争的老人,却也要被卷入这场混乱的风暴之中;而我呢?澜苍恳切嘱咐我务必照顾好家里,如今我却眼见着澜家倾颓而束手无策,眼见着一条又一条人命或是因我,或是因慕辰而无辜断送,我便更加从心底憎恨我自己,甚至开始憎恨慕辰。
    池水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那闪耀着的模样几欲恍惚了我的双眼。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是这样站在山顶看着脚下湛蓝的海水,只是那一个意外让一切都变了,我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柒柒,这里发生的一切让我再难释怀,是我搅乱了本来一池春水的梦华,让他们陷入了这混乱纠结的纷争之中,逃不开避不过,一个接着一个赔上了身家甚至性命。我这又是造了多大的孽?池水反射的光线越发让我睁不开眼,这光景像极了我那日从关岛掉下悬崖的时候——君倾便是掉进这蕴华池,正逢我也落入了大海的漩涡之中,我才莫名其妙地进入到她的身体里成为了她,那或许我再次跌进这池水中,我便能再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去了?这里没有自由、没有欢乐,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束缚,我再也不愿在这里待上哪怕一分一秒。
    我脚步蹒跚,恍惚地朝池边走去,还未等我踏入池中,却被一声尖叫惊得回过了神来。那声音竟是从水面上传来的,我急忙探过身子去瞧,那不断扑腾着四肢,哭闹不止的竟是羲禾!她是跟了我来的吗?我为何压根没有发觉?她又是怎么会掉进水中的?
    来不及细想,我急忙扯着嗓子呼喊周围的宫人们,可这园子太大,正值午后阳光刺眼的时候,更是鲜少有人在这儿乱走。我急得满头是汗,眼见羲禾在水中扑腾着的四肢渐渐慢了下来,哭声越来越凄厉,我四处环视,忙折下身边树上一根比较粗的树枝,远远地伸了过去:“羲禾,快抓住!姨姨拉你上来!”
    她似乎听见了我的声音,可她目难视物,就是伸在她眼前的东西她也未必看得十分清楚,更莫提这离她尚有些距离的树枝。她短小的上肢够不着那树枝的尖端,身子却因身上衣物沾了水越发沉重,已经开始向下沉了。我不通水性,自知下水也救不了她,便高声朝她喊道:“羲禾,再坚持一下,姨姨去叫人来!”
    她只顾着哭,根本顾不得应我,我忙艰难地站起身来,四处在园子里奔走呼喊,走了半天,这才见着小允子带了一队内监捧着些织造司给各宫的织锦布料自园子穿过。我连忙叫住了他:“小允子,快!快跟本宫过来救人!”
    小允子一头雾水地看着我:“娘娘您……您这是……要救谁啊?”
    “羲禾落水了!”我顾不得跟他细讲,他看我一脸焦急,又听得羲禾的名字,也知大事不妙,便也没多问,让那队内监搁了手中的活,急急跟着我朝蕴华池奔去。
    几个内监纵身跳入池水之中,将已经快被池水没过头顶的羲禾从水中托起,朝岸边缓缓划过来。我心疼地自他们手中接过她,将她平放在地上,一下下地替她做着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默默祈求着她能快些醒过来。
    “娘娘,您这是在作甚?让奴才去喊太医来……”小允子疑惑出声,我抬头看他道:“问那么多作甚?你快去叫黎渊来,再去紫宸殿通知皇上!”
    他点了点头快步离去,我加快了手上按压的速度,羲禾终于吐出了胸腔中的积水,喃喃地呜咽了一声。我欣喜若狂,急忙拍了拍她的脸唤道:“羲禾,羲禾?是姨姨啊……”
    她呻吟不止,艰难地举起小小的胳膊,手掌不住拍打着我的身子。我忙将她抱起:“别怕,姨姨带你回家。”
    她仍是没有回应我,我也顾不得许多,脚下加紧了步伐,急急朝凤鸾宫奔去。小洛子正拿着笤帚扫着中庭,见我急急抱着羲禾,水淋淋地自门外飞奔而入,直惊得将笤帚也扔在了地上:“娘娘,这是……发生了何事?”
    我顾不上答他,直奔进殿内往内室冲去,将羲禾平放在榻上,转头高声唤道:“琉璃!镜花!”
    二人闻声忙疾奔过来,眼见我和羲禾都湿淋淋的模样,吓得都说不出来话。我盯着二人道:“羲禾眼睛不好,你们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跑出去?”
    镜花与琉璃对视半晌,却谁也不敢开口,她们没见我用这般严厉的语气跟她们说过话,都是不由自主地发着颤。
    “琉璃,”我抬眼看她:“羲禾平素都是你看着的,她眼睛不好,但最是喜欢乱跑,你怎地没看住她,让她跑到蕴华池边落了水?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大事,你让我如何跟容玥交待,跟慕辰交待?”
    她咬着唇不敢答话,眼中泫然便要落泪,我叹息一声不再理她,转过头瞧着榻上的羲禾。她先是被池水所淹,又颠簸了一路,眼下连意识都开始不清明起来,我拿着干帕子给她擦脸,她却扑打着四肢,让我无法靠近。
    “对不起姐姐,都是我不好……”琉璃捂着脸啜泣着,我不耐地挥了挥手:“别哭了……”
    她堪堪收了声,可泪水却顺着脸颊无声滑下,她怕我再生气,扭转了身子便朝门外奔去,正巧撞上了背着药匣来的黎渊。
    “老臣见过娘娘。”
    我忙站起身来道:“快请起,大人快来看看公主。”
    黎渊搁了药匣,在榻边坐下,替羲禾把了脉,察言观色了一番,朝我道:“公主受池水浸泡,水自五官侵入内里,让其失去了意识。若老臣估计不错,从今日夜里她便会发起高烧。公主幼时便受高烧所累,身子已然不甚康健,这回病势凶猛,老臣也不知能否……”
    “大人,您一定要救活羲禾啊!”
    黎渊叹息一声道:“娘娘,活人之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臣尽力而为便是。”
    他不再与我多说,当即写下一副药方,吩咐一旁跟来的苏木道:“速速将药熬好送来,一刻都不能耽误。”
    苏木恭谨接过,快步离去,我担忧地看着黎渊道:“大人,羲禾一直这样不清醒可如何是好?有没有法子让她清醒过来?”
    黎渊思索半晌道:“确实是有,只是……”
    “大人,实不相瞒,今儿本宫本是独自一人去到蕴华池边,谁料羲禾不知何时跟在了我身后,我尚未察觉之际,便看见她落了水。她落水的地方离岸边不近,依本宫之见似乎并非自己失足,而是……”
    黎渊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的光,缓缓道:“娘娘的意思是……”
    “有人故意加害羲禾,”我点了点头道:“只怪我当时正自思索他事,魂不守舍,并未注意到身边有其他可疑之人,事情究竟为何,便只能问问羲禾才能得知。请大人务必想想办法,让羲禾能苏醒片刻,好让我问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未等黎渊发话,只听门外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不错,朕也很想知道,是谁敢对朕的女儿下如此狠手。”不用说,自是慕辰到了。我转过头看他,他与我对视一眼,行至黎渊身前道:“大人有何方法,不妨一试。”
    黎渊从药匣中掏出银针来道:“幼儿不宜施针,但情形特殊,却也只能勉力施为。”
    慕辰点了点头,将我从榻边拉起,我身子顿时僵硬了起来,缩了缩手,将胳膊从他手中挣脱。他偏过头来看我,我故意别过脸,将目光聚焦在羲禾身上,再不欲与之相视。
    黎渊指尖捏紧了银针,在羲禾眉心蓦地下针,羲禾身子一颤,手脚又要开始乱动起来。“娘娘,请将公主四肢缚住,不然施错了穴道更是麻烦。”
    我忙应了,上前将羲禾的手臂压住,又吩咐镜花将她的双腿按好。黎渊一针针施下去,羲禾面色不安的神色便越发明显,她痛苦地呻吟着,一声声听入我耳中让我更是难受。
    “好了。”黎渊将银针收起退到一边,我忙拍着羲禾的脸道:“羲禾,醒醒啊?”
    羲禾似是听见了我的声音,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迷茫地注视着我,我欣喜地想将她拥入怀中,她却仍是不安分地在我怀里哭闹:“羲禾不要、不要……”
    羲禾向来听我的话,这又是怎么了?我忙抚着她的背脊安慰道:“羲禾乖,没事了没事了……姨姨在这儿呢……”可她却挣扎地越发厉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姨姨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对羲禾……为什么要推羲禾……羲禾好难受……”
    她声音不大,可室内的所有人尽皆听入了耳中,怎么羲禾的落水,我却变成了元凶?我忙拍拍她的小脸急道:“羲禾、羲禾,你清醒些啊……姨姨救你上来,又怎么会推你呢?是谁推的你,你告诉姨姨。”
    她只是摇头大哭,断断续续却不住地重复着方才那番话,我好似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从头冷到了脚趾,羲禾这孩子从来不说谎话,这一醒来却如此黑白颠倒,究竟是怎么了?
    “都给朕下去,”慕辰满含冷意的声音打破了僵局,黎渊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动声色地提了药匣施礼退下,镜花却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直直望着我,直到慕辰再一次不耐出声,她才瑟瑟地拖着步子离去。
    我站起身来,慕辰转过眼紧紧盯着我,脸上毫无表情。我知他定然是怒了,却也不欲与他辩解许多,他对我的猜忌已不止一天两天,若是他连羲禾这孩子的胡言乱语都当了真,那我确实也再无辩解的必要了。他见我也无开口的意思,唇角蓦地一挑,冷冷出声:“朕已将众人屏退,直至此刻,你还不欲跟朕说实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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