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拉锯 阅读至0%

第86章 拉锯

书名:一世君倾 作者:君子攸宁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46
    慕辰见我泪流不止,面色先是一愣,默然半晌复又是一声冷笑,他伸出冰凉的手指,顺着我侧脸的轮廓一路滑下,忽得一使劲,捏住了我的下颌:“你记着,你的眼泪再不会让朕动摇半分。朕劝你还是别费这气力,开门见山些,有话便讲。”
    他一把甩脱了捏着我的手,我被他这么一捏,痛得直倒吸凉气。他已再不是当年那个会对我温言软语处处妥协的孩子了,如今在我面前的这个有脾气、有威严的帝王,我再招惹不起,也再爱不起。
    我胡乱抹了两把眼泪,清了清嗓,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道:“皇上,臣妾虽然愚笨,至于君心一道却也能揣测上几分。臣妾深知,皇上其实并不需臣妾道明什么事实真相,皇上自己比之臣妾,知道的只会多不会少。即是如此,还需臣妾再多说什么呢?”
    我已经好久没这么称呼过他,也没这么自称过了。他曾明白地跟我说过,他不喜我如此言说,所以除了我要与他置气之外,从不曾用这个来触及他所不喜的底线。他听我这般开口,面上五官微微纠结了一下,不耐地偏过了头,待我讲完方冷冷回道:“你倒大胆,妄测圣意之事竟也直言不讳……也罢,朕倒要听听看你今日前来,到底能说出些什么名堂。”
    他如寒冰般的目光刺来,让我再难直视。我轻轻一叹,屈膝在他身畔跪下,俯首肃声道:“臣妾斗胆,求请皇上将瑾王远放南疆,无诏不得入京,以保兄弟和睦,天下太平。”
    他听罢我的话并不回答,也未叫我起身,我便这么跪在他脚边,看着他负手直立,心中的寒意越发浓了起来。
    “你以为把慕颜那小子支开便能天下太平?”他蓦地冷笑,低下头注视着我:“且不说他能否乖乖臣服于朕,便是襄原那老小子也决计不会定下性儿来。你要朕将慕颜放去南疆,这不是纵虎归山又是什么?他和襄原一旦成势,‘无诏不得入京’不过是句空话,没了人质,这又能拿来威胁得了谁?”
    我一时哑然,面对慕辰一句句的质问,我竟一句话也答不上来。慕颜答应过我,我亦知道他的为人,纵是襄原、无邪或是他手下之人存有非分之想,他自己也绝不会做出颠覆朝纲的事情。那些人没了慕颜作为起兵的旗号,就算有造反之意亦是难以成事,所以我从不担心慕颜这一去会对慕辰造成怎样的威胁。可我却忽略了慕辰那比旁人都要警觉上万分的猜度疑虑之心,我竟拿自己对慕颜的一腔信任去套到眼前这冷酷而寡情的帝王身上,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慕颜他决计不会,你若放了他走,他定会安分守己,做好一个王爷的本分,他只会对你感恩戴德,又怎会另生什么不轨的念头?”我试图开口为慕颜辩解,却发现怎样的言语都是徒劳而乏力的,慕辰他怎会肯听,纵是听又怎会听得进去?
    “不会?”他轻挑眉梢斜眼看我,语气中满是不屑和嘲讽:“你又怎这般笃定?是他承诺与你的么?呵呵……你倒是信任他得紧,若是朕将你一同放去南疆,他岂不是更要欢喜地无以名状,感激地涕泗横流?”
    我眉头拧成了一团,慕辰的话说得越来越没了边际,话中更是满含挑衅,让人再难听下去:“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哼了一声又将我噎了回去:“你今日来便是要说这个的吗?”
    我不置可否,只得沉默以对。他见我不答,一双剑眉拧作一团,满眼嫌恶一般地盯着我半晌,蓦地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大笑。这殿中除了我二人之外便再无他人,空旷地连掉根针都听得见,他忽然发笑,笑声中带着一股浓浓的讽意,回荡在大殿之上,让我听入耳中更是觉得分外地难受。
    “原来,你、你……”他咬紧了牙死死盯着我,直看得我浑身发毛:“你跟朕空耗这半年时光,最终却仍是帮了他!君倾,你未免、未免……”
    他再也说不下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一只饿极了的猛虎,随时都有可能要将我吞噬了一般。我紧咬了唇,努力掩饰住自己内心巨大的恐惧,堪堪别过头不去瞧他,可不想他竟猛地俯冲下来,如饿虎扑食一般将跪在地上的我扑倒在地,双唇狠狠地与我的相印。
    我的右臂再一次磕到了地上,疼得我差点叫了出来,可他霸道地用他的唇齿封住了我的口,让我再也没有发声的可能。我听见我与他唇齿相互撞击的声音,每一声在我脑海中似乎都被无限放大,如同打雷一般隆隆作响。我只能使尽全身力气用左臂去推他,可在如此强势而霸道的他面前,这些力气无异于蚍蜉撼树,丝毫不起作用。
    “君倾、君倾……”他趁着喘息的间隙用他那寒凉而凌厉的眼神盯着我道:“朕不管你如何,不管慕颜如何,不管天下人如何,生也好,死也罢,你……”他眼中瞬时闪过了一丝我熟悉的欲望和饥渴,声音越发低沉:“……你给朕记住,你永远都是朕的。”
    未及我反应过来,他再一次垂下头在我的双唇上肆意地啮咬,丝毫不顾及我疼痛的眼泪和呻吟。我手上无力反抗,只得腿上使力,他吃痛避开,我才堪堪从他的身下挣扎出来。
    “半年时间还没让你学乖么?”他正了正衣冠,冷哼一声道:“还是这半年时间,已然让你心心念念的名字变作了他人?”
    “你!”我知他又是在讥讽于我,我却又无法口出恶言相驳。我心里清楚,今日我若不能让慕辰答允放慕颜出宫,慕辰知晓了慕颜出宫之心日盛,下手必将加快,那慕颜又怎有活路可言?我只得耐着性子把话放软,努力做出一副楚楚之态低声道:“慕辰你知道的,从头至尾,我心里便只有你一人,又何来的他人?”
    慕辰只是嘲讽似的一笑,眼光斜斜瞥来,没有一丝善意:“你们女人,都喜欢把男人当作傻瓜一般玩弄于股掌之上么?”
    “什么?”我惊疑出声,他阴鹜的眼神朝我递将过来,嗤了一声续道:“宁若那老太婆如此,兰芷那贱人如此,还有你……兰芷跟你说了什么,慕颜跟你说了什么,甚至你义父跟你说了什么,你当朕完完全全不知晓么?还有你出宫去探澜风,去市集里的那番遭际,你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么?那碎了的黑玉龙纹佩是怎么回事朕还没有问你,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朕都不想、不曾,甚至不敢问你……君倾,你到底还知道多少事情,你到底瞒了朕多少事情,你到底……是谁的人?”
    他语声渐渐因激动而变得高亢,一字一句如同子弹一般洞穿了我的心。这是我这半年来所经历的最让我震惊而失措的事,我心中虽清楚慕辰绝对知晓些什么,但我不曾想他除却知晓慕颜的动向,他同时也知晓我的。
    我从没想过还有这样一种可能,他与我僵持的这半年时间,不仅是在等待我向他坦白的答案,同时也是他用来考验和审查我的过程。他不仅考验我对他的忠诚度,也是审查我究竟是否如他心中所想,当真做出了那些背叛他的事情。他的构想永远都是那么精密而无懈可击,而我,则永远都把他想得太过于简单。
    见我木讷不答,他倏忽向我靠近,双手抓住了我的双臂猛烈摇晃着高声问道:“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正巧捏在了我右臂的伤口处,让方才刚有所平息的痛感又发作了起来。我咬紧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猛烈地摇着头想让他停手,可他并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如发了疯一般摇晃着我的身子,我眼眶中的眼泪也被他晃得在脸上肆意纵横:“慕辰、慕辰,你别这样……”
    他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我泪眼朦胧地望向他,只见他的脸上也竟带着明显的泪痕,只是他忍得极好,硬是没有发出一声哭腔,可眼神却是滞然得可怕,正如疯狂过后的寂静一般让人不由浑身泛寒。
    “是,我早就知道了你的秘密,你那从不肯对我启齿的身世,可我能跟你坦白吗?坦白了你会怎么想我,怎么想自己?说出口对我们双方又有什么好处?那黑玉龙纹佩是我上次出宫买给你的礼物,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便再也送不出手了,这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没错,我是与兰芷有些交情,可那更多是心疼她一个异邦女子在宫中的不易和辛酸,我是与慕颜志趣相投,可我却从未帮着他的同党做出任何危害你的事情。你又为何说我是、我是……”
    慕辰仍是一副木头一般的表情,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瘫坐在地上如同孩童一般,看得我分外心疼。我挣扎着朝他身旁挪着身子,伸出左手攥住了他的手,这出乎意料的凉从我的指尖直传到心里,让我不由一颤。
    “慕辰,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我试探着轻轻将他拥入怀中,他的身子僵了僵,但终是没有将我推开:“你说,我跟你其实是一样的。那既是一样,本是同根,又何必相煎?”
    他不说话,任由我揽住他的头颈,我依在他耳畔低声续道:“只要你还要我,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我又怎会先舍你而去?皇位、身份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你,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你啊……”
    他身形明显一颤,我以为他确实相信了我,便将身子更加靠近了他些,想要将他抱个满怀。不料他竟猛地将我推开,站起身来,一脸难以相信的样子高声道:“不、不……朕不信,如此冠冕堂皇的话谁都说得出口,可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慕颜那家伙他、他对你向来倾心,又是正统皇室血脉,你怎不跟了他去,又来寻朕作甚?对……定是他叫你来的对不对?他要让你巧施手段,让朕释了他出宫,他好跟襄原汇合,再行造反颠覆朕的江山!你们、你们这算盘可打得好生响亮!”
    “不是的!”我忙伸手欲抓住他的袍袖,却被他大力甩开。我强忍着右臂剧痛,挣扎着匍匐在他身前,声嘶力竭地嘶吼道:“慕辰,你为何不相信我,为何……”
    他猛地闭了眼,似是不愿见我如此癫狂的模样,我扯着他衣袍的下摆不住地摇晃,他许是心中仍有不忍,深深叹了口气,强忍了方才那不断上涌的怒意道:“君倾,时至此刻你还要跟朕说谎么?你那日所去的名唤‘缘’的珍品店,掌柜叫做无邪,实则便是襄原的人对不对?你在他那里拿走那块黑玉龙纹佩,充作是给朕的礼物带入宫中,却称其碎裂而弃于花园之中对不对?玉佩上乃是龙纹,玉碎龙灭的意义还要朕跟你讲明白么?你们私相传递消息的手段可真是……”
    我怔怔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这般奇怪的话竟是从他嘴中说出的。原来他怀疑我已被慕颜收买,借着我宫妃的身份帮他们传递消息,无怪自我回宫以来便觉慕辰变了好多,无怪他要在宫禁之处设下重重关卡检查,无怪他复宠了宁熙一干女子,原来都是有原因的!一切都只因为——他早已开始怀疑我,怀疑我的坚定不移,甚至怀疑我做人的原则和品格。
    旧时的情感就算再怎么浓厚,只消一丝疑虑,便可在瞬时坍塌成一片废墟,而最难的灾后重建,又该如何进行下去,又是否可以进行下去?
    见我想要开口辩驳,他猛地一伸手,阻住了我的声音:“还要再找借口么?需不需要朕将你义父也召进宫里来,让他当面跟你说个明白?”
    我登时一愣:“什么意思?这、这跟我义父又有何关联?”
    “无邪曾派人去过楚王府,”他不紧不慢地道:“那人在府中待了很久方才出来,你敢说这其中便无蹊跷?哼……若不是澜风这些日子在府中安分守己,并未做出什么大逆之事,朕早便将其交给刑部审问了,又哪容得了他如今还在府中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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