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见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轻碰了我的胳膊道：“娘娘在想什么？”
我漫不经心地顺口答她：“想一些故人往事。”
镜花皱皱眉，好奇追问：“娘娘又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难不成与茜贵人和玟答应有关？”
我掐了掐她的腰佯怒道：“你这丫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扁扁嘴小声嘀咕：“只是一上午没见着皇上便凶成这样……”
我轻瞥了她一眼道：“又嘀咕什么，我还没老到耳不聪目不明的程度呢……”
她捂着嘴低低笑了两声，我无奈摇头，二人信步穿过花园往回走，远远的却见一团明黄色身影急急朝我们这边飘近，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一阵强大的男子气息扑面而至，慕辰伸出手来，一把便抓住了我的手腕：“君倾！你……”
镜花急急下拜，慕辰不耐地一挥手，一众宫人知趣地退了开去，我抿了抿唇望向他，他眼底的神色复杂，说不清是急还是气，想是那药方的事儿已传到他耳朵里，我当下也不吭声，只是垂下了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
“看着朕。”他命令似的开口，手上的力道又是一紧，逼得我与他对视：“为什么不告诉朕？”他强大的王者气息让我有些不敢出声，嘴唇和喉咙越发干涩，张了张口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见我不答，使劲地晃着我的身子：“君倾！”
我哑着嗓子道：“告诉你什么？”
他先是一愣，面色又一紧，眼神更是复杂：“你让黎渊替你诊脉开药，那药明明治的是阳虚之症，你……你身子到底怎么了？”
我不答他，反问道：“你又是如何知晓？”
他顿了顿，似是不太情愿答道：“宫中传言纷纷，朕也是听婢子们所言。”
我有些恼火，却又不便发作，咬了咬唇沉默着。他见我仍是不吭声，面色越发紧张起来，似是要将我吃了一般。我生怕他真的发火，只得败下阵来低声道：“本不想说与你听，将消息瞒下便是怕你心焦。如今既已事发，那只得跟你实话实说。”
他用满是探求的目光紧紧盯着我，我轻叹一声续道：“是我不小心，平素饮用的汤药膳食被人做了手脚，我……你的愿望恐是完不成的了，对不起……”
语声未毕，鼻子又是一酸，这么些日子以来，我和琉璃都刻意回避着孩子的话题，我更是努力让自己少想起这些伤心事，可慕辰既已知晓，再去隐瞒没有任何意义。不如以实情告之搏上一把，就算涉及宁家一党人，以他之性许会替我出出头，搏个公道。
他眼见我满面愁容，已然明白过来，神色慢慢变得木然，眼神黯了一黯，哑声道：“朕、朕初初听闻消息还不太相信，未想真是如此……君倾，你……”他伸出手来环上我的腰，在我的背上轻轻抚着，我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从他胸腔内传出的沉重的呼吸声，越发让我觉得心酸——他虽不言语，但他的伤心未必比我的少。
“你且安下心来好生调养，朕必替你讨回个公道！朕这就将近前伺候过你的宫人统统调查一遍，一定尽快将凶手揪出来，给你个交代！”
他冷哼一声，语带冷意，听来甚是可怖，我晓得他真的是动了怒了，急忙抬眼看他道：“你先莫急，这件事我想要自己来查。”
他疑惑地看着我，正要相询，我深吸一口气续道：“我心里清楚，在这后宫之中那些女人无一不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宁家人碍于太后与你的母子关系不好直接置我于死地，旁的人自是迫于你的压力不敢对我加以人身上的威胁，只好换个法子整我，意图如何自不用我再多说。如今可说已是遂了她们的愿，可我也不会就此放过她们去。宫婢不过只是工具，就算找将出来也未必能问出幕后黑手，倒不如让那人自行上钩，放长线钓大鱼，以期一石二鸟之效。”
他有些讶异我讲出这一段长篇大论，皱了皱眉道：“凶手何人你可是心中已有计量？”
我点了点头，他想要追问下去却被我堵住了口：“慕辰，别问那么多好么，相信我一回，我自己的仇由我自己来报。”
他见我眼神决绝，只好叹了口气道：“朕未曾想你也有这般狠绝的时候。”
我苦笑一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干笑着，哑着嗓子道：“好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朕总想将你护得好好，想你永远单纯如往昔，不想……”
“我还是变了，让你失望？”我接了他的话头，看进他的眼里。
他抿了抿唇，只是摇头：“还是朕没能保护好你。”
我歉意地拥住他：“对不起，为了自保，我只能改变自己。”
他在我耳边轻轻叹息，温热的气息让我稍稍觉得安心了些，却不想他抚着我的头顶缓缓言道：“朕一直以为朕的君倾还是个小女孩，未想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你就长大了。”
他话里的心酸和遗憾我听得出来，他一直想为我和他固守住一个纯洁无暇的世界，只是成长是一个永远无法阻止的进程，他仍想在原地张望旧日时光，而我已不得不开始发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