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难分辨(一) 阅读至0%

第21章 难分辨(一)

书名:一世君倾 作者:君子攸宁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46
    沐浴完毕,我仅留了琉璃一人在殿内,其余人都被我打发到了外面去。慕辰晚些时候来看过我,却被我以身体不适挡在门外,他言语间的焦急我在里间听得分明,但为了弄清我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不得不让琉璃尽全力将其挡在外面。
    门外一阵擂门声,琉璃背顶着门,冲我做出一副极其为难的表情,我坐在她对面的木椅上悠闲地酌茶,朝她撇去一个调皮的笑容,她撅撅嘴,无声地做着口型埋怨我,复又冲着门外高声道:“皇上还是回去罢,娘娘身子不适,想一个人静养,待娘娘身子好起来了自会去跟皇上请罪的。”
    擂门声停了停,我以为慕辰已经离去,却不想他在门外高声回应道:“君倾,身子不舒服为何不召太医瞧瞧?还是朕做了什么事惹你不快了吗?外边儿好冷,朕在门外站了大半个时辰了,便让朕进去暖和暖和可好?你……别这样拒朕于千里之外啊,朕甚是担心你……”
    我蓦地站起身来,想到他在外面受冻,便止不住地心疼,可是若不这样,心里的疙瘩又要到何时才能解开?立定半晌,我复又坐了回去,朝琉璃使了个眼神,她当即会意朝外言道:“皇上,娘娘已睡下了,您还是先回罢,待娘娘好些了,奴婢自会去跟您通报的。”
    门外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声,我心里又是一紧,只得默默捏着拳头,强忍着冲动不去给他开门。凑近门边细细听去,他脚步声渐行渐远,我颓唐地倚着门板滑坐下去,琉璃忙将我扶起道:“娘娘,你何苦这般为难自己呢……”
    我望向她缓缓道:“你知道的,我心里着实藏不得事情,亦容不得不清不楚。诚如你所言,罗衣和他,我始终是在意的,不管我再怎样刻意回避,仍是会疑心……”
    她眼中满是疼惜,默默上前牵住我的手道:“我都懂。”
    我靠在她瘦小的肩上,却觉得分外窝心。至少在这个时空,还是有人懂得我的,我并不孤单。
    琉璃调了些安神的香在我床边,淡淡熏香令人昏昏欲睡,她替我盖好被子,温言道:“娘娘不要想太多,先好好休息一下。”
    我微微点头,合上眼睛,琉璃放下纱帐,生起炭火,配着融融香气,不消多时便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依稀见得眼前一男一女的身影,男子提笔在纸上画着什么,对面立着一玉面佳人,莞尔一笑似是春风拂面,男子搁下笔,女子凑上前观看,二人耳鬓厮磨良久,女子脸颊绯红,掩面轻笑,男子揽女子入怀,轻吻于她耳背,二人颈项交叠,越发看不清脸孔。
    我意欲上前一探究竟,不想二人忽得分开,齐齐朝我这边看来,男子竟是慕辰,女子分明是罗衣的脸。慕辰一脸窘意,罗衣则带着羞怯和惊恐,似是怕我吃了她一般,我堪堪后退几步,重重向后跌倒,失重一般从高空坠落……蓦地惊醒,我仍好好地睡在榻上,轻捂心口微微一叹,幸好只是一场梦。可这梦境中的场景和二人的样貌竟是那般真实,令我不由心悸。
    只着亵衣,我光着脚板下得榻去,熏香行将燃尽,我从下午一睡竟已至夜半了。殿内静谧依旧,我行至案几之前,铺开宣纸,提笔默起诗句来,曹雪芹的那首《红豆词》忽得涌上心头:“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药噎满喉,照不尽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搁笔轻叹,新愁旧愁齐齐涌上心头,又该怎生去消?笔墨摊在桌上亦无心去收,我推开窗户,冷风丝丝灌入房间,那幅字顺着桌边滑在地上,飘飘荡荡落在我脚边,我只瞟了一眼,再不去看。
    在窗前站了一夜,冷风吹得人有些头痛,堪堪扶着墙走到门口,却斜斜倒下,琉璃前脚进门,见状惊呼一声,忙将我扶到椅上坐着:“娘娘,您这是……”
    我扶着额道:“不碍事。”
    她一脸惶急追问道:“娘娘昨晚睡得不好?那香没作用吗?”
    “不是不是……是我自个儿睡不着起了来将它掐了。”见她犹自疑惑地看着我,我努力扯出个笑,摸摸她的脸:“心里堵得慌,再点怎样的香也是睡不好的。”
    她皱了皱眉道:“娘娘还是再去补补眠罢。”
    我只是摇头道:“趁着皇上还未来,你陪我出去四处逛逛罢。我着实不愿再与他一门之隔,没的又要惹人心痛。这两日还是避一避他的好,亦是趁此机会试探试探他们。”
    她点了点头,简单替我梳洗一番,便扶着我出了殿门。逛了一早上,又在凌霄阁上流连许久,行近晌午方才回得殿中。进得门去,我递了个眼神给琉璃,她当即会意,行至桌边细瞧道:“确是不见了。”
    我轻笑,望向窗外:“果然如我所料,或许我昨儿的形状亦已传到慕辰耳朵里了呢。”
    琉璃不解地看着我,我只摇头不语,门外脚步声渐近,我回身看去,确是罗衣走来,仔细端详,眼内红红,眼圈泛着乌青,神色亦是有些迷离,像是没休息好一般。
    我只微笑看向她不发一言,她走到我身前行礼道:“娘娘,皇上听闻娘娘昨儿一宿不成眠,恐身子落下病,让奴婢先带了太医来给娘娘瞧瞧,皇上把手边事忙完后立马会过来看娘娘的……”
    我斜斜睨她,淡淡道:“皇上怎知本宫一宿未眠,琉璃,这事可只有你一人知晓,可是你说出去的?”
    琉璃忙不迭摇头:“不不,娘娘特特嘱了不让我说,恐惹皇上担忧,我怎敢违了娘娘的意思。”
    我淡淡“嗯”了一声道:“不知是哪些个多嘴多舌的奴才,没的净去惹主子烦心,一点本分都不守,是嫌舌头太长了些需要剪剪短么。”
    殿内忙碌着的宫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我平素对他们皆是有说有笑,不喜端着主子的架子,几乎没对任何人红过脸,这番冷言确是吓着了他们,个个脸色苍白,有胆小的竟已微微颤抖起来。
    我视线转向罗衣,她仍是将头低垂,维持着如同往日那副谦逊的样子,我冷哼一声,转而行至桌边拾掇着昨日乱摆着的笔墨,忽而作惊慌状道:“琉璃,你可见我昨日所书的那幅字了?”
    琉璃摇头:“没见到,我记得出门前我将它搁在桌上了,怎地会不在了呢?”
    我只是轻笑,抬眼看向罗衣道:“可别又是被风吹走了才好。”
    罗衣将头埋得更低,双手绞着帕子,却不像其他宫人那般惊惶失措。正自沉默时,忽听外面慕辰唤我名字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紧咬了唇背过身去,不愿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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