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他说过,这种玉,夏侯王朝一共只有两块。
一块在她这儿。
她在屋中想了许多,想了许多自己因黎木苑的死,而遗忘的细节。
她想的浑身冷汗淋淋,最终只能幽幽的叹了口气。
只当认命了。
其实早在她嫁给夏侯鸾的那一天,她就当有了做棋子的意念了。
第三日,她从屋中走出,依旧是一身素裙,她穿惯了素裙,因着黎木苑的离开,她便也就不变了。
她素面朝天,不沾一丝红晕,如此,也只是为了表示缅怀。
两日未进食,她身体颇为虚弱,但她依旧硬撑着去找到夏侯鸾。
“爷。”她站在书房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她不知,夏侯鸾的书房是禁止人进入的。
“进来。”不知为何,夏侯鸾会为她破了例。
恋夏手中紧握着那块羊脂白玉走进了昏暗的书房,只见夏侯鸾端坐在书桌前,细细描绘着一张图,她走近,才发现,那是黎木苑的画像。
“有事吗?”他甚至头也不抬的冷然问道。
恋夏因他的冷漠而心伤不已,但却只是在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她轻声说道:“爷,可不可以不要再和顾家一起了?”
夏侯鸾嘲讽的一笑,讥诮道:“可以,本王现在就为你写封休书,那么便如卿所愿了。”
恋夏未语,只单单的看着夏侯鸾将黎木苑的画像小心翼翼的挪到了一旁接着又拿出一张信纸来,毛笔上沾抱了墨汁提笔写道:顾恋夏,有夫夏侯鸾,因其善妒,无妇德,害夫妾室疫,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立约人:夏侯鸾。
他写罢后,将休书扔给了恋夏:“你的目的达到了,给本王滚出去!”
恋夏小心翼翼的拿过了那纸休书,轻轻的叠了起来,放入了袖口中,站在那说道:“爷,现在即使你给我休书,我也绝计不会走的,木苑姐姐的遗愿一日未了,我便一日不走。”
夏侯鸾眯起眼看向恋夏,讽刺道:“好啊,你若一心要赖在这儿当一下堂妃,本王还是养的起的。”
“可是爷,请不要再和顾家有任何的联系了,他们不可信。”恋夏站在夏侯鸾面前,一连坚定的乞求道。
夏侯鸾扫了她一眼,轻笑:“顾恋夏,难道你不姓顾吗?你说顾家的人不可信,本王凭什么信你这个已下堂的顾姓女子?”
恋夏摇了摇头不语,只将那块白玉牌放到了夏侯鸾桌上,转身就要离去。
“顾恋夏,这是什么?”夏侯鸾拿着那块白玉牌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只是。”她未回头,声音淡漠的说道:“那日无意中在木苑姐姐院中捡到的。”
“这块白玉,本王记得,在你那里。”夏侯鸾轻轻的喃道。
“爷,其实你知道是谁的,不是吗?”恋夏淡淡的笑了起来,回过了身笑道:“爷不是一直在我身旁安眼线,你怎么会不知道那日发生的事情。”
复而,她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突然笑出了声:“或许,这是爷的计谋吧,我和木苑姐姐,顾家的人,都被你耍弄在股掌之中,是我疏忽了,你既然能让那些侍卫不出手,想必你早就知道是谁做的了。”
夏侯鸾脸色一下子变的阴郁了起来,他看向恋夏,薄唇紧抿。
恋夏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又道:“爷,原来,你真的想致我于死地,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是木苑姐姐。”
“本王有愧于她。”夏侯鸾低哑的嗓音在书房静静的散开,他看着恋夏眸光一瞬不瞬道:“但是,真正将她害死的,是你。若不是你的闪离,她又怎会中剑?”
恋夏毫不否认的点了点头,颜上的笑容顿失:“的确是我害死的……”
夏侯鸾沉默不语。
恋夏脸色黯然的低垂着头,轻喃道:“对不起,你的孩子,你爱的女人,都因我……”
夏侯鸾眸色中闪过一丝水意,他隐忍着不语。
“夏侯鸾,我答应过木苑姐姐的,我便一定会做到!”恋夏抬起头,眼中带着不容置喙的鉴定。
夏侯鸾冷声说道:“顾恋夏,你可知本王现在有多恨你?”
恨……
他竟然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对她的感情,恋夏涩然道:“夏侯鸾,我心甘情愿,这命本就是木苑姐姐给的,你即使恨我,我也不会离开的。”
夏侯鸾一笑,道:“既然你有这觉悟,那么,很好。”
“恋夏告辞。”她退后了一步盈盈一拜。
“本王有准你告辞吗?”他看着她,黢黑的深眸带着一丝血色,“本王早就和你说过让你安分,现如今,你害死了木苑和本王的子嗣,顾恋夏,你该当何罪?”
罪?
她是有罪啊,且罪孽深重。
她腰板笔直,目不斜视的看着夏侯鸾,道:“当是罪无可恕。”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一白瓷小瓶递给了她,“服下吧。”
恋夏未动,直直的看着那瓶,道:“这是什么?”
“相思蛊。”他打开瓶,从里面倒出了两颗大小不一的红豆,他拿起那颗大些的放入了口中。
恋夏怔然的看着他滚动的喉,一阵森冷从背脊拂过,她步步后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喊道:“你疯了……”
“本王是疯了!”他一把擒住了她的下颚,使劲儿的捏住,将药放入了她口中,恋夏一舌尖顶住,不肯咽下,夏侯鸾眼神阴鸷的看着她,须臾,他唇角勾起了一抹邪笑:“本王帮你吞下可好?”
他退后了一步,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轻抿了一口,接着渡入了恋夏口中。
恋夏被呛,药丸顺着喉中滑入,夏侯鸾松开了她,恋夏无力的跌坐在地,她压着舌头逼迫自己吐出。
“这相思蛊的子虫已如了你腹中,母虫在我腹中,但凡母虫寄居的人相思,子虫寄居的人必能感受到更甚十倍的疼痛。”他低头睥睨着脸色苍白的恋夏,淡漠的说道。
“相思蛊……”恋夏惨然一笑,轻声呢喃道:“这世间怎会有这种东西……”她似是绝望的摇晃着站起了身,她打开了房门:“爷,妾身,可有告退了吗?”
“顾恋夏,若你现在滚回顾府本王都不会管!”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几乎融入阳光中的她,心中泛起了淡淡的酸疼。
“只当我欠你们的吧。”她迈着虚浮的步子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夏侯鸾的视线。
“爷……这样是否不妥……”一道男声不知从何传出。
夏侯鸾目色深沉的看着她那消失的背影轻声叹道:“她会懂的。”
“可是王妃的身体……”他声音带着淡淡的担忧说道。
“以后,会好的。”他眼神一暗,他心中有数,怕是……再也回不到那时她刚刚嫁给他的样子了。
心口处的疼痛突然泛滥开,她紧咬着下唇,右手紧紧摁住胸口,慢慢蹲下了身。
原来,他这么想她。
原来,他这么爱她。
她已经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他的心在痛,还是她的心在痛。
她疼的脸色白如蜡纸,但却一声不吭。
“恋夏,你怎么了?”她能听见声音,可却说不出话,好痛,好痛。
他抱起她,当她被抱起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那股疼痛稍稍减轻了一些,她勉强的抬了抬眼睑看向他:“你……”
顾梓晨抱着她疾步走出了王府,“不要说话,我带你走。”
“不要……不要……”恋夏轻轻的摇了摇头,她不能走,还不能走。
“顾恋夏!你是白痴吗?他都这么对你了,你究竟在痴心些什么?”顾梓晨气极,冲怀中的她吼道。
恋夏未语,只想要挣开他带着淡淡熏香的怀抱。
“你乖,先随我回去。”顾梓晨愈发的抱紧了她上了马车,冲着车夫命令道:“快走!”
当马车驶出的一刻,恋夏突然吐了出来,顾梓晨竟毫不嫌弃的替她擦拭去了嘴角的秽物。
她迷糊懵懂的被他带回了顾府,他的房间中全都是他身上的气息,他为她换下了衣物,直到疼痛散去,他将她抱在怀中,不曾松手。
“小哥哥,我不懂你。”疼痛散去,恋夏乏累的未动,躺在他怀中,轻轻的叹道。
顾梓晨一笑,眼角媚出一丝笑意,他笑着擦去恋夏额角的汗渍,“其实,我也不懂自己。”
他握着她冰凉的手,一点点为她温暖了过来,淡淡的苏合香气,弥漫了一整个屋子。
“小哥哥,其实,我也不懂自己。”恋夏轻敛下眼角,掩饰下眼中的失落。
“恋夏,睡吧,明天我将你送回去。”他放下她的身子,让她在他床上安睡。
她不知道,这张床,除了他,只有她睡过。
那床上呆着淡淡的苏合香气,松懈了她紧绷的神经和因疼痛而酸涩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