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狼不动声色地将手掌间的东西藏进胸前的口袋。
“你不是早就不用枪了吗？怎么还会留着一颗子弹，还是一颗……已经射出过枪膛的子弹？”陈漠恒施施然走到他的对面，半个身子裸露在阳台上，黑暗当中，只能看见他的双眼熠熠生辉，其中酝酿着一份狡黠，一份调笑，五分锐光，还有剩下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司狼微偏过脑袋看着他，原本平淡无波的脸上突然勾出一份似笑未笑的表情，也没有正面回答陈漠恒的问题，只是略扬着一边唇角，仿佛怀着无比好奇地问：“怎么？陈少你原本不是对DR不感兴趣吗？怎么想到主动找我合作？”
“我也是没办法。”陈漠恒无奈地耸耸肩膀：“谁让她这么不听话呢？既然不肯乖乖地留在我的身边……”他的眼中忽而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气，就像是黑暗中疾掠而过的银色闪电，薄唇轻启：“……我只有亲自把她抓回来了。”
司狼下意识地挑眉，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陈漠恒想要的东西他一定有办法得到手，如果得不到的话就毁掉。
这是陈漠恒一贯的行事原则。司狼很清楚。
但如果这个东西是薇的话，可就说不准了。暂且不去说薇的身手，他身边的人也不容小觑，除了澈……寒也在那里……
想到这个人，司狼的胸口一滞，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上自己的左胸口，那里有个硬硬的圆状物顶在他的心脏和手掌之间，冰凉凉的。
陈漠恒状似无意地扫了他的手一眼，随即转开视线。他伸出一只手臂支撑在阳台的栏杆上，手掌习惯性地托着自己的下巴，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准备把她怎么办？”
司狼的眼帘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知道的，可是太多了。”陈漠恒冷漠地扫视了司狼一眼，字字句句落在薄弱点上：“子夜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说，等这件事情一结束，我们必须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重新起步，到时候，她就是障碍了。还是说……”他直视着他，双眼如同能够看透司狼的心思一般：“……你舍不得？”
“如果舍不得，当初我也不会让她做诱，将他们引入子夜的腹地。”司狼冷冷地打断陈漠恒的揣测。
陈漠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司狼，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注视着他。就算是司狼，此时被他这样无声无息地盯着，也不由地感觉背后发麻。
“呵……”就在司狼想要避开他视线的前一刻，陈漠恒忽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轻轻地一声，还带着气音，黑暗寂静当中尤显刺耳。
“司狼，你变了……”陈漠恒了然地勾起唇角，如同掌握了什么胸有成竹的东西似的得意：“你知道吗……”他歪着脑袋慢慢凑近司狼，身体也顺势靠了过去。
司狼有些不习惯地略微后退，微微皱眉。
“你以前，从来都不解释的……”陈漠恒好像是抓住了司狼的小辫子，笑得欢畅，神神秘秘地在他耳边低语：“这个寒……就真的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大到……”他忽然后退，背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摆了个无比悠闲和舒适的姿势，抬起右手，一点一点摊开。
司狼的瞳孔猛地收缩。
手心当中是一颗金色的子弹。
“……连当初射伤她的那颗子弹都天天带在身边……大到，在黑道上有‘神枪手’之称的司狼，从此再也不用枪……”
司狼脸色一变，却还是强行按捺住了扑过去的冲动，只是呆立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他。
“司狼，你应该知道，在这条道上走的人，一旦有了感情就只有死路一条。”陈漠恒把玩着手中表面已经被抚摸的非常光滑的子弹，一只眼斜睨着司狼：“既然你放不开，那不如，我来帮你……”话音未落，陈漠恒手一扬，一样小小的东西呈抛物线的姿势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
“不要！”司狼顿时失控，猛地扑了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东西做着自由落体运动，消失在视线当中。
他的动作停滞在身体半探出阳台，手臂伸直了向下猛抓的姿势，呆愣地僵立着。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已经停止，目光中只剩下那点光从视线当中飞快地消失，而他虚抓的手势只握住了一团空气。
自己真正想要的，却什么都抓不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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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个姿势究竟保持了多久，久到司狼觉得自己的整条手臂已经麻木，才慢慢地站直了身体，之前因为突然伸手而被阳台的栏杆带到，褪至肘关节的衣袖慢慢滑落下来，恢复原状。
司狼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平静地转过身，脸上的表情也由惊痛恢复到了平静，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就从未发生过一样。
陈漠恒看着这样的司狼，突然就没有了玩乐的心情。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颗子弹，重新放回司狼胸前的口袋，略微耸耸肩，仿佛是很无辜的模样：“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是还给你好了。不过……”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再度恢复原来的模样：“既然这个寒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我势必不能留她……如果你下不了这个手，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需要我谢谢你吗？”司狼也是回应了一声轻笑，从口袋里摸出那颗物归原主的子弹，在手心里打了一个圈儿，手一扬，金色的弧线从他的指尖飞跃了出去，迅速被黑暗所吞没。
陈漠恒勾勾唇角，没有对他这个行为作出任何评价。
两人不再有任何的视线交流，陈漠恒耸耸肩膀，按照原路离开房间。只留司狼一个人在阳台上吹风。
司狼望着那抹金光消失的地方，微微眯起双眼。之后仿佛是畏冷似的，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任由烈风吹起他白色衬衫的下摆和因为很久都没有修剪而过长的黑发。
黑暗当中，司狼一个人独立在阳台，就像是黑夜当中的精灵，散发着森寒的冷光。
寒，在我不长的生命当中，唯一带给过我温暖的寒即使寒冷，也会用双臂拥抱我的寒她说过她什么都不要，只要我。
她说过就算所有的人都背弃了我，她也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她问过若是有一天，她死了，我会不会为我流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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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寒，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