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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分手,离开(1)

书名:温暖的弦 作者:安宁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3-28 12:27
    当打击足够大,也许一颗心便会适应得足够坚强。
    经历过生关死劫,也许深心处纠缠难解的死结会不自觉微微松开。
    出院后温暖恢复了正常作息,整个人也恢复了沉静,每天清晨起床,在书房里作画,一笔一墨,每个步骤都细致而专注,近中午搁笔洗手,进厨房做羹汤。
    因为温柔忙碌,初几天都是朱临路抽空过来看看,见她家居洁净,神色平和,每日里即使一个人吃饭也讲究地做三菜一汤,从不随便应付,总算放下了心。
    陪她说说笑笑,直到出门离去,不由得轻声叹气,不该放任的时候执意勇往,该脆弱的时候却如此自制,让人怎么说她好。
    接到周湘苓的电话时温暖正在吃维丸,药片不慎从指缝间落下,黄色粒点滚进沙底下,她弯腰去捡,一低头看到沙转角处暗黑的椅脚内似压着一张小小纸片,她呆了呆,轻轻拣起,拂开上面的尘埃。
    转头看向挂在墙上似少了一瓣心的拼图,一时间立在原地。
    多少次众里寻他,却原来,它一直在,只是她没有将它看见。
    还未回过神,电话已响起。
    老人家请她到洛阳道去坐坐,她本想改约在外见面,转念又觉劳驾长辈走动是件无礼的事,也就柔声答应下来。
    洛阳道依然掩映在幽静林木中,将车停在雕花的古银色栅门外时她有种惊悸的荒凉感,从前不管多早多晚、去或离开占南弦的家,他都一定负责从门口接送到门口,到如今,每次都只能是这样一个人独来独往。
    她按响喇叭,几秒后栅门自动打开。
    景物在车窗外缓缓后退,即使已是第三次到来,这处私人宅第的广阔磅礴仍给她的视觉带来细微震撼。
    周湘苓亲自开门牵她进去,“欢姐,盛一碗冰糖银耳来。”
    她拿出精致的茶叶盒,“占妈妈,送给你的。”
    “你肯来我已经很高兴了,还买什么礼物。”周湘苓仔细端详她,好一会,言若有憾地,“怎么头剪这么短。”
    温暖眯眯眼,左右侧了侧头给她看,“是不是很象十几岁的时候?”
    她的顽皮样把周湘苓逗笑,“是很象。”
    说完又不觉有些唏嘘。
    年少时的温暖是个开心果,既单纯又天真,占南弦很喜欢逗她,两人象极了一对小冤家,他总是不把她气到跳脚不罢休,每每看着她叫叫嚷嚷满屋追打笑容满面的儿,周湘苓打心底里觉得欢喜。
    在他们分手后那段时间里,半夜起床时她在恍惚中仍有种错觉,似乎两个孩追逐中银铃般的笑声,仍遗留在暗夜里的某些角落。
    然后,当丈夫过世而温暖离开之后,占南弦彻底变了。
    他似乎在一夜之间成长,仍属年少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浮现与他年龄完全不相衬的沉寂清冷,此后十年间,她再也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从前那样欢的笑容,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已从他身上经彻底消失。
    大学毕业后他搬了出去住,如果不是她坚持不肯离开旧居,也早被他安置去了别处,后却也还是他拗不过,在洛阳道的邸宅建成后迁进来,因为他说那是他给她媳妇建的宅,让她住下来等他娶妻。
    她一直以为他要娶的人会是温暖,没想到从报纸上知道几个年轻人之间扯出那么复杂的关系,而他公开声明要娶的人竟是薄一心。
    她对薄一心并无恶感,不管儿想娶谁她都不会反对,她担心的只是,那真的是他内心想要吗?年轻人毕竟还是过于执着,很多事一叶障目难以看开,其实世情如浮云,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银耳端上来,温暖勺起一匙一匙送进嘴里,只觉清甜爽口,不由得道,“占妈妈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怎么不记得。”周湘苓宠怜地看着她,继而有些疑惑不解,“你和南弦怎么会搞成这样?”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她虽然表面上不闻不问,但并不代表她不关心自己唯一的儿,实际上这两人的举动尽在她眼底,她还以为他们已经守得云开见月,谁料会忽然情缘突变。
    温暖浅浅一笑,“占妈妈,我还没恭喜你呢,就有孙抱了。”
    周湘苓的慈目中闪起清光,“我看到报纸上是那么说,不过,南弦没和我提。”
    温暖没有回话,以再过两个月就要举行的盛大婚礼而言,现在已应开始准备,然而这屋里却见不到一丝喜庆装饰的影,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想问。
    她已经不想再去追问为什么。
    喝完后一口甜品,她放下手中的碗,眼眸半垂,“占妈妈,占爸爸的去世……你怪过我吗?”
    看到周湘苓轻轻摇了摇头,她几乎鼻一酸。
    “你们这些傻孩,净喜欢胡思乱想,其实生死修短,福祸在天,一个人一辈吃多少,穿多少,享年多少,都是注定的,根本与人无尤。”
    温暖红了眼睛,不知是因终于获得谅解而放松了紧绷多年的心弦,还是希望周湘苓不如痛骂她一顿,那样或许她还好过一点。
    “你那时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哪会知道后来事情会展成那样?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吧。”周湘苓执起她的手,叹息道,“真要怪我先怪的还不得是自己?如果不是我一次次催促南弦的爸爸,他也不会急着回来。”
    温暖无言。
    这世上每日里不知有多少男女分分合合,只不知她何德何能,偏偏被上天选中去背负蝴蝶效应,原应是极为单纯的一件事,却给身边一个又一个人带来死伤劫难。
    “小暖,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和南弦分手?”周湘苓问。
    温暖长呼口气,在十年后的如今去回忆当初,内心酸涩难辩,那是迄今为止她做过愚蠢——夜夜做梦都想重头来过的一件事。
    “那天是星期六,端午节的前一天,南弦在我家待到晚上十点走,把他送出门后我现他忘了带参考书,当我拿着书追到楼下时——看到他和温柔站在角落里。”她心血来潮想吓他们一跳,于是偷偷摸过去躲在离他们不远的老榕树后面,就在那时,“我听到了温柔和他的说话。”
    周湘苓惊讶,“他们说什么了?”
    温暖苦笑,“她喜欢南弦,从高一认识时就喜欢上了。”
    年少的她是个单细胞生物,怎么也想不到温柔竟然三年来一直暗恋着占南弦,直到那时她明白,为什么每个周末温柔必外出而从不待在家里,为什么有时会对她忽冷忽热,她还以为是温柔的性格使然,殊不知原来她有着那么沉重的心事。
    “之前你一点都不知道?”
    “她把自己掩饰得很好。”任是朝夕见尽占南弦和她亲亲热热,温柔也从来没在她面前表露过一点声色,当时温柔也只得十七岁而已,她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做到的。
    那夜温柔喝了酒,人并没有醉,但压抑了整整三年的爱恋和可望而不可及的痛苦,难得归家时在楼下单独遇见他,趁着黑夜和酒意她终于爆,把心事一股脑儿倾吐在他面前。
    他怎么选择是他的事,她有权利让他知道她的感情。
    爱一个人,不是错吧?
    周湘苓蹙了蹙眉,“你心无城府所以不知道你姐姐的心意,这点我能理解,但三年时间那么长,南弦呢,他也不知道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被愤怒冲昏头脑坚持要跟他分手的原因。”
    占南弦当时好象一点也不意外温柔突如其来的告白,而且回绝的说话也异常委婉自如,仿佛早就打好腹稿,躲在树后旁观的她虽然单纯却并不愚钝,马上明白他显然对温柔的心意早就有所觉察。
    他明明知道,却从来没和她提起。
    如果他早点说出来而不是一直把她蒙在鼓里,她不至于三年来一直置温柔的感受于不顾,起码她可以和他外出消磨时光,不用他一天到晚过来陪在她家而将温柔逼了出去游荡。
    如果他一早告诉她,她不会时时在半夜爬到姐姐的床上,叽叽喳喳地和她倾诉自己的甜蜜,乐无比地想和她分享自己爱恋里的酸酸甜甜。
    她无法想象,那几年对温柔而言是一种怎么样残酷的煎熬。
    亲眼见到温柔伏在他胸前,哭得撕心裂肺,躲在树后的她原本完整的一颗心被震得彻底粉碎,她不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时候分开,不知道温柔什么时候上了楼,也不知道占南弦在什么时候离去。
    蜷缩在树下的她意识里只有唯一的一幕,就是自己的姐姐紧紧抱着自己相恋情深的男友,直哭得肝肠寸断。
    那一幕景象,令她终生难忘。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楼上,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借口搪塞过去温柔惊疑的追问,那夜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失眠,只要一合上眼脑海里就会浮起温柔哭泣中无助绝望的脸。
    第二天,端午节,她和占南弦提出了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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