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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书名:隐衷 作者:余酲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7-09 06:47
    第一波因服饰不符合规范被抓的学生当中,唐柊是唯一的男生,女生们几乎都是因为裙子改得太短没有拉到膝盖以下,他则是因为坚持穿春秋校服混在人群中显得太突兀。
    抓他的还是那位很凶的年级主任,教鞭点点他厚实的校服外套,又指了下他洗得发白的校服裤子:“都快零上30度了,还冷吗?”
    唐柊嬉皮笑脸:“不冷啊,但是我梧桐絮过敏。”
    这次借口找得好,没被安排扫操场。
    十五中地处N城老城区,校园外的道路旁种着两排遮天蔽日的梧桐树,最近光是梧桐絮引发的呼吸道感染,二(3)班就出现好几例。临近会考,老师们不想学生在这个关头身体出状况,该批假的批假,该停课的停课,让正在紧张备考的高二学生们趁机喘了口气。
    难得的体育课,唐柊第不知道多少次拿出口罩递给尹谌:“在外面的时候还是戴着吧,这口罩是黑色的,不会影响你的冷酷值。”
    尹谌垂眼一看,连鼻子都包住的保守款式,大得像个防毒面罩,摇头道:“不戴。”
    言罢就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你看你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唐柊跟他摆事实讲道理,“梧桐絮吸进鼻子里问题可大可小,严重的直接引发鼻炎,年年反复年年好不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你也没戴。”尹谌说。
    “我跟你不一样啊。”唐柊从双杠上跳下来,站在尹谌面前指自己的脸,“我有面具防护,梧桐絮拿我没办法的。再说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身体里早就形成抵抗力了。”
    尹谌背靠树干,从上到下打量他的造型,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柊明白他的意思,翻着白眼道:“我穿这么多是因为怕冷,哪像你,天一热就迫不及待换夏季校服,生怕没人看到你身材好。”
    与春秋校服的宽如麻袋不同,十五中的夏季校服设计简洁、裁剪适宜,灰色休闲长裤下面配双运动鞋,上面短袖衬衫开两粒扣,别的男生唐柊没留意,至少尹谌这么穿帅得不得了,胸是胸腿是腿的。
    被唐柊随时随地都能吃飞醋的举动逗笑,尹谌道:“那我明天开始也穿春秋校服。”
    “那倒不用,记得戴口罩就行。”唐柊说着自己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你看,也没有很丑吧?”
    只剩两只眼睛在外面,戴着口罩的唐柊依旧亮眼。
    让尹谌想起那天看到的未加任何修饰的面孔,睫羽鸦黑,双瞳翦水,鼻子和下巴小而精致,柔嫩的脸颊在他的注视下渐渐染上红晕,组合成一张放在Omega身上都过分漂亮的面孔。
    唐柊见尹谌神色微恍,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满不高兴地嘟哝道:“我就知道你以貌取人,嫌弃我黑黑丑丑的样子。”
    对此尹谌并不打算解释,只倾身过去拉开唐柊脸上的口罩,在形状饱满的粉唇露出的刹那扣住他的下巴,于操场边的树荫下、春末夏初的暖阳里,接了一个绵长缱绻的吻。
    会考第一天也是大太阳。
    唐柊拎着早餐出门,把他送到门口的奶奶看见尹谌也在,叫他等一等,自己转身回去取什么东西,不一会儿递出来一个装着一根油条和两个煮鸡蛋的袋子:“好孩子,拿着吃,这是好兆头。”
    前往考场的路上,唐柊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尹谌比划:“油条代表一,两个鸡蛋就是两个零,加起来一百分,我奶奶不懂会考的什么ABCD等级,只知道满分一百,这是祝你拿A呢。”
    尹谌初次听说这种传统,掂了掂手里的塑料袋,问:“要吃光吗?”
    “必须吃光。”唐柊一本正经,把自己手上的袋子也递给他,“不仅要把自己的吃光,还要替同行者吃光,才算功德圆满。”
    尹谌知道唐柊不喜欢吃没味道的煮鸡蛋,这是在找人分担。
    不过他也吃不下这么多,到考点把鸡蛋分给了在附近考场的苏文韫和贺嘉勋,两人剥了壳吞下去才听说这个典故,气得差点噎住:“这是咒我们俩考零蛋吗?”
    唐柊耸肩:“该考多少就多少,如果一个蛋能定等级的话,我干吗还熬夜背书?”
    由于会考是全省统一水平测试,考场和准考证全部由教育局统一安排,十五中的学生大部分都在一中考试。
    市一中是Alpha高中,去年找唐柊麻烦的那三人就是这里的,是以唐柊第一脚踏进这个学校,心底就生出些无名的紧张,在考场外坐立不安,书也看不太进去,总觉得吸一口气都能闻到各种Alpha信息素混杂的味道。
    上午考的是他相对擅长的生物,考完几人在楼下会和,尹谌所在的考场楼层最高,最后一个下来,苏文韫和贺嘉勋两人走在前面,兴致盎然地讨论中午吃哪家。
    唐柊垂着脑袋跟在后面,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拉住了。
    尹谌探了探他的掌心,摸到一手汗湿的冰凉,皱眉问:“怎么,没发挥好?”
    “不是不是。”唐柊摇头,“就是换了个环境,有点不适应。”
    尹谌沉默一会儿,又问:“怕Alpha?”
    被道中心事的唐柊勉强扯出笑容:“多少有一点吧,这种精英们待的地方真让人压力山大。”
    他想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尽量克制胆怯,让自己像个Beta。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尹谌没跟上来,回头对上他凌冽的眼神,唐柊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暴露了什么。
    “怎、怎么啦?”唐柊小声问。
    幸好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尹谌只是看着他:“那你怕我吗?”
    唐柊眨了几下眼睛,觉得他这个问题莫名其妙:“我怎么会怕你?”
    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得到答案的尹谌好似如释重负,紧绷的唇角也松弛开,抬手摘下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坠,上前两步揣进唐柊口袋里:“下午带着这个进考场。”
    唐柊摸出那块还沾着温度的玉,奇怪道:“这里面有学霸之力?”
    已经走在前面的尹谌扭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就当是吧。”
    不知是不是带着学霸之玉的关系,下午的考试唐柊状态好了许多,残留在考场里的似有若无的Alpha信息素也闻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大海令人充满安全感的清冽气味。
    于是唐柊在征得主人同意后,将那块玉坠多留了一天。
    第二天上午的历史考试也出奇顺利,考到的几乎都是尹谌给他画到过的重点,解答也做过类似的。唐柊从考场出来就往楼上飞奔,半道上跟正在下楼的尹谌撞个正在,要不是周围都是人,他可能会直接捧着尹谌的脸激情开亲。
    午饭还是跟苏文韫他们一起吃的。贺嘉勋这回坚决不跟尹谌对答案,整个人都开朗多了,还问唐柊讨要菜园小饼吃。
    菜园小饼是早上尹谌给的,唐柊当然舍不得分给别人,抓起一把塞嘴里,袋口朝向贺嘉勋:“喏,没有了。”
    贺嘉勋咕哝了两句“小气鬼”,转过去对苏文韫:“给我买菜园小饼。”
    苏文韫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端起一只碗拍他跟前:“吃你的白米饭去。”
    下午最后一场考试前,一行四人走进市一中,又受到来自四面八方许多双眼睛的瞩目。
    准确地说大家看的都是尹谌。他个高腿长,在一众Beta学生中本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加上之前网络盛传的那张照片,十五中校园论坛有人说“真人比照片还帅”,外校的人笑他们大放厥词胡说八道,这会儿见到本人,集体哑口无言了。
    这让跟在后面的贺嘉勋觉得很长脸:“我们尹哥这外形条件,不当模特太可惜。”
    “成绩那么好,当了模特才可惜。”苏文韫道。
    贺嘉勋上下打量他:“你最近怎么长高这么多?打激素了?”
    苏文韫差点把书卷起来抽他,碍于公共场合还是忍住了,捏着嗓子道:“我不长高点,怎么保护你呀?”
    明显是句带点阴阳怪气的玩笑话,竟让贺嘉勋听害臊了。他摸了摸鼻子,眼神四处乱转:“那、那你再多长点儿吧。”
    对于他人投来的目光,尹谌早已习惯了忽视和屏蔽,唐柊却没办法做到全然不在意。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唐柊交了卷就拎起门口的包往楼上冲,这次动作够快,在门口堵到尹谌,刚好打断了一个同考场的姑娘的搭话。
    走在楼梯上,唐柊问:“她跟你说了什么?”
    尹谌双手插兜,步子迈得不疾不徐:“谁?”
    “就是刚才在门口那个,隔壁二(4)班的,叫什么我忘了。”
    尹谌眼皮都没掀一下:“我也忘了。”
    唐柊:“……”
    当事人不配合,侦查员只好作罢。
    行至楼下,学生都散得差不多了,苏文韫贺嘉勋和他们短暂会和后,也被各自的家长接走了。
    尹谌和唐柊并肩走在通往校门的林荫道上,周围无人,安静得仿佛整个校园都属于他们二人。
    踏过小桥,穿过回廊,等到头顶没了遮挡,傍晚依旧火辣的阳光落在身上时,尹谌眯了眯眼睛,叫住闷头往前走的唐柊:“要不要吃冰淇淋?”
    从学校小卖部出来,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块有建筑物遮蔽的阴凉地。
    尹谌吃东西快,几口就把一支冰淇淋解决掉了。唐柊吃得慢,东舔一口西舔一口,气温高融化快,实在来不及舔了,才上牙齿咬。
    就算咬也很小口,细嚼慢咽,还不慎蹭了一块奶油在鼻尖。唐柊伸出一截红舌,皱着鼻子问尹谌:“你那块玉是哪个寺庙开光的啊?感觉真的有用,等我有钱了也去弄一块。”
    他右手冰淇淋左手玉坠,坐在阶梯教室窗台上双脚悬空的尹谌瞥了一眼那圆形中空的碧玉,说:“送你了。”
    “这怎么行?”唐柊被吓到,“这个一看就很贵,家里长辈送的吧,怎么能随便给我?”
    说完就把玉坠塞回尹谌手里,双手捧冰淇淋以示自己并无觊觎之心。
    尹谌知道唐柊不会收,虽然他是真的想送他。视线并未在玉坠上多做停留,尹谌把它连绳子一起塞进口袋里,说:“爷爷送的,很小的时候。”
    联系尹谌的家庭状况以及刚才随口送人的态度,唐柊猜测其中有故事。但他并不想打听这种事触碰尹谌的痛点,便很随意地接话:“我爷爷小时候对我也很好,可惜他走得早,我都还没来得及长大,没来得及孝敬他老人家。”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尹谌总结出唐柊安慰人的方式就是揭自己伤疤来掩盖别人的痛。可惜他也不擅安慰人,想了想,说:“他在天上看到你拿A,一定会高兴的。”
    唐柊笑了起来:“A是随便说说的,四门都是A高考才加分,偏科狗本人真的做不到啊!”
    他们面朝西边,悬在四房屋顶上的橙黄太阳又下降了约莫一指宽的距离。
    唐柊把手伸在前面比划,一阵略带凉意的风拂过指尖,又撩起细碎额发,恍惚间,他突然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
    浮萍终有归处,沙地也会停止迁徙,他只想留在这短暂的宁静里。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以屋顶为穿过太阳飞上云霄的时候,唐柊问:“你将来想做什么?”
    尹谌沉默片刻,如实答道:“没想过。”顿了顿,又把问题抛回去,“你呢?”
    “我倒是乱七八糟想过一堆,总结下来概就是哪行挣钱干哪行吧。”唐柊双手撑在窗台边缘,双腿在空中晃荡,“你的话,射击那么准,体力也好,要不是怕浪费你的成绩,当兵就挺合适的啊。”
    尹谌:“还有其他推荐?”
    见他感兴趣,唐柊的眼睛微微弯起,面向不再刺目的夕阳:“你既聪明又稳重,当医生也不错嘛。虽然现代医学发达,但还是存在很多人类没能解决的疑难问题啊,比如Omega的标记为什么不可以除去,连摘除腺体做个普通人的资格都没有。生而为人首先被赋予的权利不就是自由吗,如果只能依附于某个Alpha,算什么自由?”
    说完这番话,唐柊才察觉到其中的主观意识过于强烈,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被剥夺自由的Omega,腾出一只手边挠后脑勺边补充:“这是我看生理书有感而发,就随口一说,你听听就算了,别……”
    “嗯。”尹谌低声应道。
    唐柊看他表情并无异状,悄悄放了心,继续打哈哈:“不过你真挺适合当医生的,病人遇到你应该都会很放心吧。”
    “嗯。”像是怕对方没听懂,尹谌又应了一遍,接着两手一撑从窗台上利落地跳下地,面向远处被余晖染红的碧空,“那就当医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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