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小心思千回百转的官员们，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想李大人想必一定不是故意的吧，毕竟那是自己的老师。有句古话说得好嘛，忠孝不能两全嘛。”这是个话说得委婉的。
央大学士一下子脸全白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话好狠！在所有人眼中，李侍郎那是对自己尽孝之举。对自己尽孝，就是对陛下不忠！自己怎么不记得何时得罪过她们，为什么她们都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央大学士私下和大臣们的关系可真好呢，李大人冒着圣怒也要为大人说话。”这是个话说得隐晦的。虽然隐晦，但着实扣了一顶大帽子在央大学士身上。皇帝最怕的就是外戚专权，连皇女也不能私下结交大臣，大臣们结成党羽连成一派，那在皇帝眼中就无疑于是图谋造反！
“诶，我倒是想起来了，央大学士的女儿好像就在皇上身边服侍吧。盗取兵符这样的事情，想必一定是要陛下十分信任的人才能做的，却不知……这件事和央大学士的女儿有没有关系呢？”这个人更狠，直接由图谋不轨升级为通敌卖国。
“听说今早上央大人的女儿惊了圣驾，弄断了凤辇的柄扇呢，害得陛下差点摔下来呢！”
“唉呀，莫不是上次没害着陛下，这一次还想再害殿下啊。”
“难不成央大学士真的是别朝派来的奸细？”
“万一只是央大人的女儿是奸细，和央大人并无关系呢？”
好厉害的一张张嘴。
帝玖歌冷笑，自己的臣子见风使舵的本领还真强，使劲向央家泼脏水。刚刚才只是连结党羽，一下就升级为通敌卖国，连罪名都已经定了。
央大学士有些承受不住的晃了晃。或许只有这一次，会让她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一个劲阿谀奉承攀高枝的同僚现在居然铆劲想陷自己于死地，多么讽刺。
“你们太过分了！”正在群臣议论得热火朝天时，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贯彻了所有人的耳朵。
大臣们都目瞪口呆，甚至连央大学士也呆滞了。不敢置信居然还会有如此不识趣之人，居然敢忤逆圣意，这时候出来替央家出头。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结在那个人身上，很好奇到底是哪个人这么积极的送死。
帝玖歌眯了眯眼睛。
一个不是很眼熟的人，应该是去年春闱进士。师承翰林院，与央大学士有私交很正常。
大理寺少卿——黄安。
很好，很好。帝玖歌冷笑不已，你要再我眼前演戏，我自然要配合你把这场戏演下去。但怎么演，在我，不在你。
“大殿喧哗，忤逆上级。”帝玖歌一脸无害的笑容，眼神却是冰冷彻骨。“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没晕就在殿外跪一天，晕了就给朕用酒泼醒，继续跪！”
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的人巴不得自己马上变成空气，彻底消失。这气氛实在是太吓人了。而那个倒霉蛋，立刻有了两个侍卫来把惊惶的大理寺少卿黄安拖了下去。
“说啊。”帝玖歌继续笑，“怎么不继续说了。朕刚才不是见你们说得很起劲吗？”
大臣们面面相觑，难道是自个儿猜错了，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陛下没有打压央家的念头？
帝玖歌端起茶杯静静地啜了一口香茶，没有接话茬的意思。皇帝都不说话，大臣们更不敢说话了。静谧的气氛在大殿中漫延，只不过这静，不同于刚才的静。这静带着点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就像是把人放在火上烤，指尖发梢都氤氲了一层薄薄的凉意。
细嫩的指尖，晶莹透润的粉红指甲轻轻地扣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微响。很细微的声音，若是稍有些嘈杂都会湮灭不现。但就是这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声声传响，愈发觉得是一道道催命符。
五……四……三……二……一……
“陛下！”胧寒慌慌张张的跑进大殿，额间还余存尚许冷汗，脸也青白。一进大殿就扑到帝玖歌面前，声音略带颤抖，“陛下……不好了，奴婢奉命守着侍卫给央己行刑。不料……那两个侍卫下手太重……央己……央己没气了……”
没气了！
没气了！
没气了！
这三个字就像晴天霹雳，狠狠地砸在了央大学士的脑门上。她央家的独女就这么没了！就这么一会子，自己疼了将近二十年的孩子，就没了！
她只觉得全身血液都不受控制的向脑门上冲，眼前一片模糊，“咚”的一声就晕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大臣都惊了一跳，望向帝玖歌希望她给点示意。帝玖歌只是淡淡的将茶盏放下，轻轻地扫了一圈晕在地上的央大学士，眼神平静凉薄没有一丝波澜，更没有对央己的逝世表达一丁点惋惜。
“央大学士气急攻心，晕了过去。既然这样，朕就允她几日去休息。”帝玖歌示意几个人将央大学士抬回去，继续说道，“既然是侍卫下手重了，就把那两个侍卫给朕杖毙。央己伺候这么多年，朕赐予她厚葬，也不枉主仆一场。”
厚葬？
人都已经死了，厚葬又有什么用？死人又享受不了，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罢了。
众人都是玻璃心肝，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却更明白帝玖歌是做给谁看的。帝王之事，本就是不该她们涉足的，况且帝王之心，喜怒无常。既然给了台阶下，那就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陛下圣明。”众臣又跪下，一幅陛下顾念旧情正大光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主子让人无限儒慕的表情。
圣明？
我给你一刀赐你全尸就是圣明？
果真是古代阶级分明的封建王朝，明明讨厌别人虚伪得让人作呕，自己却也不得不戴上一幅假面具，和她们一起虚伪。
心思千回百转万般嘲讽，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转向位居文臣第一人三代帝王之师的穆太傅。
“老师，南诏之事，您认为可行不可行？”帝玖歌的语气略微带着丝丝恭敬。古代孝之一字尤为重要，就连帝玖歌贵为九五之尊，也不得不尊称穆太傅一声老师。
穆太傅精明如鹰的眸子闪过一丝亮色，似是而非的答道，“答应，又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