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阅读至0%

第64章

书名:他以爱为饵 作者:南绫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9 08:35
    苏惟浅浅笑了笑,眸底深处有寂寞的光影渐渐攀升,“那就是你得更早学会用成人的方式思考。有一天我突然想到,既然自己还没想到怎么去过自己的人生,那不如走的更远一点吧。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去那些从未见过的陌生城市,去多看不同人的生活,或许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我的第一站是土耳其,那是我第一次踏上亚洲的土地——尽管这里只有一半属于亚洲,但也让我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广阔,很多东西都不一样,历史文化造就了不同的人文风情,我在那里买了属于我的第一台相机,开始记录这个世界。
    一开始,的确只能说是记录。我忠实的拍摄下每一个真实的画面,人物、风景、建筑、天空……我把自己所看到的所有喜欢的画面记录并累积下来。之后,我又去了希腊、埃及、斯里兰卡、新加坡……再之后是澳洲和美国。
    我把曾经想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我开始爱上了我镜头里的世界。我曾经试过独自一人夜宿在阿拉斯加的冰原上,只为拍下最美的星空,那个冬天,我学会了像个男人那样喝烈酒取暖;因为想独自租船出海去拍摄鲸鱼,我特意去学潜水和游泳;也试过在沙漠里迷路,两天两夜没有水喝;在开罗被偷走钱包和护照的时候,也试过坐在街角放声痛哭……然后,我在那里认识了恩萨。”
    当她口中出现这个名字的时候,阮成泽的身体震了一下,随后诧异的朝她看来。
    苏惟朝他笑了笑,继续道,“没错,就是那个教了我一些东西的美国退役军人,或者说是老兵。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当时我坐着痛哭的地方,就是他家的门口。他后来跟我说,就像是看见了他以前在堪萨斯养过的一只小猫。
    他带我去了当地的警察局,登记了信息,幸亏有他,我才没有流落街头。那时我真正感觉到孤身一人的意义,当你在异国街头陷入绝境,却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求助的人,在远方,没有等待你回去的家人和朋友,无论你在做什么,无论你开心或是悲伤,都没有人可以和你分享。哪怕有一天,你因为某些原因死亡,这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人会对你的离去而感到难过……
    那次后,我便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些东西,一些可以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的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我开始参加各种摄影比赛,也因此我开始有目的性的去看这个世界。也是从那时起,我的摄影作品有了自己的风格,不再只是单纯的记录,偶尔也会带入创造。
    恩萨在那之后和我成了朋友,他是个很有趣的老男人,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一次开罗,他给我讲述各种部队生活,他上过战场,夺走过别人的性命,也受过伤,最后他厌倦了这种生活,于是选择了退役。
    他没有结婚没有儿女,他的积蓄没法让他在美国很好生活,所以他来了埃及。他喜欢这个城市,这里物价低,房子也便宜。我给他寄过很多照片和礼物,他统统都留着,我在开罗的时候,他最喜欢就是带着我去街口的小酒馆喝酒,遇见熟人就说我是他的女儿,失散多年,现在终于找到了……我曾经以为他会一直在那里,在我累的时候给我讲他的战争故事——可是后来……”
    她停了下来,静淡的语调有些凝滞,阮成泽看着她,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沙发上的女人似乎陷入了某个不好的回忆里,怔了许久才又继续往下来说,“那次去开罗看他时,他正在准备去塞拉利昂。那是当地组织的一次救助行动,他不是第一次参加,之前也去过非洲不少穷困地区——他有当兵的经验,会用枪,救助队需要他这样的人。恰好那次我也在,所以我便提出想和他一起去。我拍了太多这个世界的美丽,我想去看看不一样的东西。
    他一开始不同意,毕竟那里连年战争,又到处是疾病和难民。可我坚持,于是他便带着我一起去了。我注射了黄热病疫苗,带上了黄卡片以及治疗疟疾的药物登上飞机。
    我们去了塞拉利昂东南部的柯努地区,那里有很多难民,虽然战争已经过去了数年,但多年内战,使得那里变成了废墟,民众穷困潦倒,每天都靠救济过日子。救助队的任务是帮助难民里的孩子注射疟疾疫苗,以及分发食物。从弗里敦下飞机后,在去宿营地的路上,入目所见,皆是荒凉,我们换了很多种交通工具才去到柯努,该怎么形容我那时的感受呢?”
    她停了下来,像是在思考一个更加贴切的形容词,“就像是去到了一个不属于地球上的国家,到处都是难民,到处都是垃圾,到处都是饥饿生病的孩子,甚至随处可见尸体。很难相像,在如今这样的和平时代,居然还会有这样一个地方。战争让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很多孩子变成童军,拿枪杀人,无数妇女遭遇□□,而更多人,则在战争中因虐杀失去了家人或者是身体的一部分……我们在那里待了几天,大家每一天都很忙碌,可是这期间又有几个孩子因病死去。我们又去了其他地区,我拍了无数照片,我根本无法停止……
    那之后的一年多,我开始来往于非洲各国。每一次,恩萨都陪着我,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出事,无论去到哪个国家,他身上总是带着枪。也幸亏有他,我每次都能平安离开。直到我二十岁那年的春天,我们去了索马里。这次不光是为了救助,更是为了拍摄一些照片。
    *武装攻击首都摩加迪沙的时候,我们就在附近,虽然没有在战火的中心,但在撤离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我们的车子爆胎,在紧急逃上另一辆车的时候,发生了枪击,当时我已被恩萨推上前面那辆卡车的车厢——其实他原本跑在前面,他可以先跳上去,但是他没有。我记得我手里拿着相机,第一声枪声响起时我下意识就开始拍照。恩萨跳上卡车之后,也开枪了,子弹声震耳欲聋,车子开始晃动着前进,等我回神的时候,发现恩萨已经倒在那里……”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年春天,因为她,恩萨死在了索马里简陋的医院里。直到最后一刻,他都一直握着她的手,让她回去。
    不是回开罗,不是回任何一个去过的美丽城市。他让她回到原本来的地方,不管她因为什么离开,用这种近乎流浪的方式放逐自己,都该结束了。
    她这样的年龄,应该在漂亮的学校里读书,享受青春的恣意与美好。
    “我把恩萨的遗体送回了美国堪萨斯安葬,那里是他的故乡,他并不是不想回去。我在美国停留了数天,递送了之前在索马里的照片,其中一张获得了那年的普利策奖。
    照片的内容就是当时我们换车遭遇枪击的那一刻,恩萨也在照片里,一手攀着卡车,一手紧握着枪,表情痛苦,眼神执着,远处是城市的废墟,硝烟弥漫,然而摩加迪沙的天空却依然蔚蓝如洗,一半是纯净,一半是罪恶……其实当时,他已经背部中枪,而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没有去领奖,留下地址让他们把证书和奖杯寄去开罗。”
    身旁女人近乎淡漠的讲述着一切,仿佛那些伤痛不过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境,“后来,我回了法国,以一个摄影师的身份,在马赛租了房子住下。也就是在那年我看到了原诩出事的消息,当时距离他出事已经过去两年。我仿佛突然从另一个世界被强拖了回来,很不适应,但我知道我得努力。我已经失去一个亲人,我不想再失去另外一个。那一年,我一边复读准备考大学一边学习时尚摄影。我找到了一开始将我带去巴黎的那位设计师,他当时已经是范惠尔女装的主设计师,多的是名模以及造型师想和他合作,然后他推荐了我。几个月后,恩萨横空出世了。那之后的四年,我把恩萨变成了摄影之神。”
    缓缓的,她结束了这所有一切的讲述。
    这不是一个教育故事,她也从未想过要通过这些事让阮成泽明白到什么。
    她只是想告诉他那些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这世界有多大?
    ——当你曾无数次目睹疾病灾荒战争生离死别,你也会和我一样,无论遇到的事情有多糟糕,无论现实里阻拦你的困境有多顽固,仍旧能以一颗平常心看世界。
    ——至少远离饥饿,至少四肢健全,至少家园美好,至少生命还在。
    “用那种方式让你知道我是恩萨,不是为了贬低你戏弄你,只是想你明白被人居高临下的感觉。”
    她回头看向他,对上他狭长而深沉的黑眸,“对你而言,我是助理、经纪人、过气嫩模,任哪一项对你而言都是俯视的角度,你问问自己,你心里是否从不觉得我有多了不起?你可能没意识到,但你的喜欢从一开始就不平等,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依旧眼神淡凉的看着她,“就算这些你说的对,但你还是骗了我,即便在我们恋爱后仍故意隐瞒你的职业身份。”
    “以前的确是我故意隐瞒,不过不仅是对你,别人也一样,你总不可能要求我对任何一个陌生人都把身世来历交代清楚吧。至于恋爱后——”苏惟考虑了下,还是使用了恋爱这个词,“你还记得那天你在我三楼公寓说过什么吗?”
    阮成泽先是一怔,但随即很快便想起了自己那晚的“威逼利诱”,以及她后来那个美丽而无害的安宁笑容。
    “其实那晚我本来想告诉你我十六岁后的事,不过既然你那么的……你懂的——”
    他沉默,颇有些头痛的闭了闭眼,很不幸的,他又被好友说中了,他果然被整了回来。
    苏惟并不是真的要和他追究这些,于是继续解释道,“后来被误会成恩萨的报道出来时,我也想过告诉你,但那天在酒会,你表达了一些你对摄影师的不屑意见……”
    阮成泽按着额头,他好像愈发头痛了。
    “第三次就是我去找你解释原诩的事,你后来还是没给我机会……”
    阮成泽朝她伸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了。自讨苦吃这四个字他想自己真的很不习惯。
    “还有今天,大家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从出事开始,你就一直做出不在乎的样子,他们很担心你。”
    他的视线凝聚在她脸上,许久,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他们都担心我,那你呢?”
    她冲他轻轻弯了弯唇角,“我不担心,我知道你会没事的。”
    “自以为是的女人,今天你应该玩得很尽兴吧!”他的语气略带恼怒,眸底却氲着浓到化不开的柔软,“苏惟,为什么你总是有办法在让我暴跳如雷后,又对你这样的……”他似乎叹息了声,人却倾靠过来,低头吻住了她。
    许久的冷战,让他愈发思恋她的唇,他深深探入她口中,与她亲密纠%缠,夺取她的气息,再打上自己的烙印。她靠在那里,任他高大的身形压过来,任他的唇舌牢牢缠绕上自己的,那唇的热度仿佛要将她融化一般。她微微睁眼,他尽在咫尺的凌厉眉宇此刻显得温柔而宁和,深邃眉目下,是紧闭的双目和如黛长睫。
    熟悉的清爽气息和浅幽的香水味包围着她,她的心微微颤了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吻她的方式开始令她难以招架。
    她能感觉到他每一个勾#缠里的动&情和难以自制,那些沉沉的呼吸,逐渐激%烈起来的动作,甚至是扣在她后颈的长指,都无比清晰的将他身体的情绪和状态传递给她。
    他放开她之后,贴着她的额头喘息了很久。凝视她的黝黑双瞳仍旧炙热而深沉,她总觉得在那眸光深处仿佛有绚烂的烟火在不停绽放。
    她听见他低低叹息了声,随即重重吻上她的前额,“别再那样看着我了,我的忍耐力没有你以为的那样好……”
    她笑着推开他,伸手插入他发中轻抚,“你有忍耐力吗?”
    “你真想知道?”他微微扬眉,笑容暧昧而诱%人。
    “好了,该工作了。”她自然知道他在暗示什么,这家伙,心情一恢复就开始胡乱发散荷尔蒙。
    “工作?”阮成泽的脸色顿时晴转阴,“你还要拍?”
    “这次是真的工作。”苏惟起身,“这次的事影响了原本的拍摄计划,所以我得重新评估。今天这组照片,是评估的基准之一,你可以忘掉之前你所有拍摄的技巧,我不需要一张完美面容,也不需要精湛演技。我想看看你是否会有一些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一些还没被其他摄影师发掘过的东西。”
    “如果没有呢?”
    已走到门口的女人回头道,“不会没有的,每个人都有。就像是性格的不同面,了解自己的过程远比人们以为的要更漫长,有时甚至是一生。你肯定,你了解百分之一百的自己吗?”
    见他蹙眉不语,她笑着拉开了门,“我们一起试着创造不一样的阮成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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