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锦言站在门口，紧锁眉头看向我。
他衬衣扣子敞着上面两颗，一向整齐有型的短发也有些凌乱，像是跑过不少地方。
我此刻脸上一片狼籍，有泪，但也有汗，不想让他看见，我将脸扭向另一边他看不到的方向：“你怎么来了？”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嗓音很冷：“跟你说过二十四小时开机吧？”
我继续盯着墙，不做声。
心里无端端地还是很难受。
“你怎么跟我承诺的？这才几天，转眼就忘了？”他到我面前，手指掐住我下巴，微用力扭过我的脸，让我看着他，几乎是咬着牙质问，随即在看到我脸后眉头锁得更紧，“好好的哭什么？”
我将脸再次撇开：“没哭，热的，都是汗。”
“唬鬼呢？”他冷哼，“说吧，出什么事了？”
我舔了舔唇，缓缓转过来，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深呼吸后才低声：“路锦言，我突然觉得，这样活着，真的好累。”
他眼睛收拢起来，没说话，继续等着我说出理由。
我伸手，拉过他的，与他骨节分明的长指都缠绕在一起，嗓音里情不自禁有些涩哑：“路锦言，我想分开了，想重新去找个新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谁也不依靠，我可以交新的朋友，到一个谁也认不出我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我想，可能只有那样，才会活得轻松些。”
曾经，我在牢里，我出来报仇，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这样的人这辈子还能拥有爱情，我以为报完仇还能活下来已经是老天对我无限的恩赐。
但路锦言的出现，还有他对我的好，却让我一下子又变得贪婪起来，曾经仅仅只是活着的愿望也跟着膨胀，连原先的自己都似丢掉了，路父和丁芙蓉的出现，才让我被爱情烧晕的头脑再次变得清醒过来。
他盯着我，沉沉问道：“我让你很累？”
“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我再次红了眼眶，“你不觉得这样很没意思吗？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我真的只是一只宠物，就那样一辈子跟在你身边也就跟着了，无所谓，因为宠物嘛，没有人会在乎，更没有人会嫉恨，你也不用因为我而感到为难，可是路锦言，我到底不是一只宠物，这样跟着你，我真的很累，很累很累，那次我离开，也是这个理由，我原以为这次也许会变得好一些，因为我发现，你好像也跟我对你的感情一样，也喜欢着我，我奢望着，也许这样就够了，可我发现根本不可能，身份背景这些东西，对人来说，其实真的还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们谁也逃不开，也不能逃开。”
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握住我的肩膀，握得很紧很紧，眼神锐厉，似乎要将我的心都剖开看个透彻似的。
我脸上有些湿，但我已经顾不上了：“我对你，什么样的心意你应该知道的，我离开并不是说我……不在意了，只是我们不合适，我们不合适不是吗？”
“我正在改变，我说过让你再等一等，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实现！”他打断我，语气很厉。
我没有打消他意志，更紧地握住他的手指，含着泪嚷道：“可以啊，你继续改变，我不会拦你什么呀，可是，在那之前，我们先分开，我到别的地方去等，或者我还可以给你个保证，保证余生都绝不会嫁给别的男人，我就一个人过，直到你实现你的想法你再来找我，那样也好过现在这样你知道吗？”
曾经他说爱过他的女人，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
那时候我还嘲讽他自恋，可现在，我才发现，不是他自恋，而是女人的心太容易被他握住了。
偏偏我也是无数女人中的一个，一点特别都没有。
我承认了，爱上了他，其他的男人，便连将就都变得困难。
他没再说话，蓦地站起来，大步走到衣柜那里，拉开从里面取出一个行李箱，打开放在地上，从衣柜里抱起衣服往里面塞，塞下数套衣服又去拿我的证件之类。
“你收我的东西做什么？”我跟着跑过去，拦到他面前，含泪嚷道。
跟他说这么多，他完全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似的。
他不理会儿，继续把证件又放进行李箱，一手提起，另一手紧拽住我的手腕，大步往门口走去。
“你带我去哪？”我一边挣着他的手一边大叫。
他拖着我进电梯，到下面又将箱子塞进后备箱，我也被他硬塞进副驾座。
车子发动，路锦言脸色很难看，不是去芙蓉园的方向，到一个十字路口时，我总算看出了他的意图，这是去机场的方向。
我惊讶地看向他，他依旧黑沉着脸，一语不发。
转动方向盘转了个弯往机场疾驰而去。
车子停下，他打电话叫助理过来把这辆车开回去，而后又拿出证件准备去窗口买票。
我用两只手一把抱住他的腰，没让他过去，急声道：“你是又要把我送走吗？送去哪？我哪也不去，就算去，我也不要被你看着，我要走也要自己一个人走，走了和你也不再联系！”
“不送你走，我们去休假！”他转过头，冷沉沉丢下一句，拖着我继续往里。
休假？
无缘无故的休什么假？
我脑子里有些发懵，没多久，就跟着他一起进了检票口，登上飞往淡城的飞机。
这趟旅行肯定是他的一时心血来潮，因为他买票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报自己要去的地址，直接就问售票员哪个城市马上就能飞，听到说是淡城，他就买了去往淡城的两张机票。
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跟他这么久以来，我反正能跟上他节奏的事少得可怜，也就不在乎这件了，只要不是把我送到什么地方给软禁起来，我也没必要跟他大吵大闹。
这一天我都过得特别累，上了飞机没多久便靠着椅背睡死过去。
隐约感觉到一只大手把我的头轻轻挪到一处宽厚的枕头上，我睡得更加惬意。
直到抵达，路锦言才叫醒我。
我扭头，看到自己一直躺的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枕头，而是他的肩膀。
等我起身，他才开始揉捏被我枕了一头的肩膀，看样子是被我枕得都麻了。
这个傻子，后背椅上明明都有枕头，他干嘛还做这种事，我在心里傻笑。
提起包，跟着他一起走出去。
在淡城的机场外面，他提着行李箱，又拎着我的包，我去打车。
招好车后，司机问我去哪。
我压根对这里一点都不熟，也还没弄清楚路锦言为什么突然要来这座城市，听到司机问我马上扭过头看向路锦言，大声问：“我们去哪？”
他将行李箱提起，放到出租车的后备箱去，一边往里面放箱子一边回答：“东园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