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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真相

书名:上邪 作者:东篱菊隐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9 08:04
    等抓人的官差悉数走了干净,芳儿和另个丫环才松开刚刚拼命拽住茱萸的手,两人惊慌失措的跪在茱萸面前流眼泪,茱萸心慌得厉害,整个人不停的抖着,芳儿轻轻唤了一声“夫人”,茱萸狠狠掐自己手背一下让自己镇定下来,心里把能去求助的人想了一遍,算来却只有白老爷子和凤古,凤古如今昏迷不醒,只剩白老爷子。打定主意,茱萸吩咐芳儿命人去备车,用冷水冲了把脸,迅速换上衣服前往白府。
    到白府时,白府的下人正用清水泼扫门前青石地面,看这安静阵势当是不知,茱萸跳下车,等不及下人前去通报急急奔去找白圭,白圭没见到,半路上被白大老爷拦住了,大老爷似乎有些不耐烦:“茱萸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你非要一大早见老爷子?你也知道他老人家病好没几天,被你又给吓着怎么办?说吧,到底什么事,看舅舅能不能帮你解决。”
    茱萸声音抖着将事情讲了一遍,白大老爷眉头皱起,细细拈着不长的胡子:“朝歌被带走?朝歌又没做什么犯王法的事,茱萸啊,你先别急,这事不难,一会儿舅舅亲自去拜访那些朝中故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就算实在不行,不是还有谨言吗?”
    白大老爷说的于情于理,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茱萸又匆匆赶回府中,苏府中下人不多,此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大概是在盘算苏朝歌会不会平安归来,又或者他们要不要此时离去求得安生,茱萸无心管这些,回房见文婳正伺候苏旦吃饭,苏旦早起不见爹娘正问文婳,文婳说老爷去上朝,夫人去看望太公了,正巧茱萸回来,苏旦便立时跑来问太公的病,他和白圭一向祖孙情深,听说无事便不疑有他又高高兴兴的吃饭去了。
    这种时候,等待实在难熬,可除了白府她又求助无门,只能如在这油锅上一般煎着,心神不能安定片刻,等了两日不见白大老爷有回信,茱萸正想要不要再去见白圭,宣小公子不期来访,大概是策马跑得太急,这快深秋的天气宣墨笺一脑门的汗,进了客厅,连句称呼也没有开口便是:“茱萸姑娘,不好了,他们说苏公子通敌,都在传大王要处斩苏公子以儆效尤,怎么办啊!”
    茱萸猛的跌坐回椅子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通敌?苏朝歌怎么可能会通敌?这明明是污蔑,是陷害!是谁和苏朝歌有这么大的仇恨!宣公子,你知道吗?”
    宣墨笺也特别气愤:“谁,还有谁啊,听说就是去年来的那位莲太妃到晋王面前作证,言之凿凿说她在燕国时听到的!茱萸姑娘,苏公子和姬九公子以前不是关系很好吗?莲太妃为何要这样针对苏公子?若不然,你去求求九公子?求求莲太妃?”
    茱萸顾不得姬元瓒是不是讨厌自己,能抓到的可以救苏朝歌的希望她都要抓住,于是待宣墨笺离开她也匆匆前去拜访姬元瓒。这件事姬元瓒肯定已经知道,茱萸觉得以苏朝歌和他的交情他至少应该要有一点焦急的表情的,可见到姬元瓒她明白自己错了。
    这暂居之所虽然简陋冷清,但丝毫没影响姬元瓒品茶下棋雅兴,案上那小小的铜鸭炉正袅袅冒着香香的气息,姬元瓒正与自己对弈,手里拿着一颗黑子摩挲仔细看着棋盘,似乎不知该落到哪里,茱萸有些等不及,掐掐手心让自己忍住,终于,姬元瓒啪嗒落下棋子才抬头扫了她一眼,然后直截了当拒绝了茱萸:“苏朝歌的事我帮不上忙。”
    “九公子,我可以见见莲太妃吗?”茱萸看着姬元瓒那张诡异莫名的脸,那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就像是“我知道你一个秘密,也知道如何用这个秘密杀死你,可我就是不告诉你”,因为这,他脸上那道疤显得更加狰狞。
    “那你更要失望了,晋王说怕有人会杀人灭口,所以将太妃接到宫中严密保护起来了。”姬元瓒开始一颗颗收着棋子,嘴边一丝让人不舒服的笑意,“你知道吗,太妃是一个非常喜怒无常的人,她前一刻能对待你如亲生一个转身的时间她就能恨你入股,她的脑子……”姬元瓒指指自己的脑子又笑,“有很严重的病,已经很多年了,明明在燕国的时候她对苏朝歌印象还不错,我也不知道为何到了晋国变得如此,当然,也不能排除苏朝歌真的通敌,毕竟你我谁也没有一步不离的跟着苏朝歌不知他所为。”
    “不会的,苏朝歌不会通敌!”茱萸立刻否认,被姬元瓒的话气得涨红了脸。
    “是吗?如此肯定?”
    “苏朝歌是个骄傲的人,不屑做吃里扒外的事,况且故国要杀他撵他,就算是普通人也不会想到通敌!”虽然苏朝歌没有说过战争之惨烈,但以他为人,要么不去战场与故国交战,若去便不会做出吃里扒外的行径,他不屑。
    对此,姬元瓒只是淡淡一笑:“希望你有机会到晋王面前为苏朝歌辨白这些,但恐怕……苏夫人,你请回吧,此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看茱萸欠身离去的背影,姬元瓒嘴边那一抹淡淡的笑嘉然收住。
    又等了一日还无消息,茱萸等不得,匆匆又赶去白府,同样等不及下人通报自行入内,这次没有白大老爷拦着所以茱萸很快便跑到白圭所住的院子,手刚碰到院门便听到里面白圭的暴怒之声:“你这个畜生,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然做出这等猪狗不如之事,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然后是沉闷的木杖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挨打之人虽闷不吭声忍着,但显见是苏朝歌的三个舅舅之一,长辈挨打,茱萸这个小辈不好进去,只好尴尬得等在门外等老爷子打完了才能进,于是那些想听的不想听的该听不该听的一股脑都钻进了耳朵。
    比如,白老爷子边打边骂“你妹子就剩朝歌这么一点血脉,你还要伙同外人害死他,猪狗不如的东西。”
    “就算苏朝歌是妹妹剩下的唯一骨血,难道他不是个外人吗?您别忘了,他姓苏,不姓白,姓白的是您的孙女,是白嫣!这么多年,您心里眼里就剩苏家那兄弟,何时真心疼过孙女……”
    “还犟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就算我疼了朝歌多一点,你竟至于要联合外人害死他吗?”
    “不是我要害死他,是他自己不识抬举,宣老爷几次三番向他示好,他自己不识相非要和姓风的搅在一起干我何事啊爹!宣老爷没因此怪罪白家都是天大的福,咳咳……爹,您再重点,直接打死儿子好了!”
    茱萸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指甲断了,正正的扎在掌心,血正缓缓从皮下溢出,里面的骂声、叫声还在继续,茱萸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她转身提裙飞跑,好像晚一步都会死在这宅子里似的。
    什么亲情,都是骗人的!苏朝歌虽不愿娶白家小姐,在舅舅心里难道就罪该致死吗?老爷子偏疼的何止苏朝歌,难道他们连苏旦也要不放过吗?
    出了白府门跳上马车茱萸才觉掌心剧痛,拔出沾血的断甲扔在地上,茱萸将掌心贴在嘴上,一下下的想洗干净掌心里的血,那么疼!
    她不是第一次尝到孤立无援的滋味,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绝望,连白家都指望不上,她还能去求谁?难道要到王宫外敲那登闻鼓?
    对,宣家,不管敌我,哪怕绝境她也要去求。
    茱萸在白府离开的并非悄无声息,有机灵的下人禀告了白圭和白大老爷,白圭气的面色紫红,拿下挂在墙上多年未碰过的大刀要去砍杀长子,被另外两个儿子及三个媳妇哭天抢地的拦住了。
    茱萸被拦在宣府外头,大门都不得进,下人说了,老爷正在静养,外人一律不见,茱萸就站在宣府门外青石地上,默不作声的等,等到黄昏时分落了秋雨,点点滴滴落在身上,冰冷彻骨。
    等宣府门口的大红灯笼一盏盏亮起时终于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哒哒驶来,稳稳的在门前停下,什么体面,什么身份,茱萸都不要了,她挣脱下人们不太牢固的钳制跑到马车前,刚要开口,只见车门打开,露出了宣墨箴那张越来越冰冷的脸。
    “苏夫人?”宣墨箴似平常语气,就着小厮的手稳稳踏上下马石,看一眼淋透了的茱萸,他示意小厮过去为她遮住越来越大的雨才说道:“想必是为了苏将军的事而来,进来说吧。”
    一进宣墨箴的书房,茱萸扑通跪地,宣墨箴听闻,稍稍侧了下头道:“苏夫人怎么不顾身份行此大礼,宣某受之有愧。”
    “宣公子,求求你,让我去见宣老爷。”
    “那倒不必。”
    “大祭司,求求你,放过苏朝歌吧!”从白府忍到现在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混着雨水,冰凉而苦涩。
    “苏夫人此话差矣,要斩苏朝歌的是晋王,如何求我放过他?宣某并无那样的权利。”宣墨箴坐在椅上,身上透着让人胆颤的寒意,在茱萸的印象中宣墨箴虽然冷漠,但似乎也从未像此时这般充满恶意。
    “我听到了,我听到白大老爷说苏朝歌惹宣老爷和您不快,所以才来求您和宣老爷,大祭司,算起来,苏朝歌是宣府的姻亲,苏朝歌有不对的地方,只要宣老爷说一声,外公他老人家一定会严加训诫,两家亲戚何至于你死我活啊?这一回,就当给苏朝歌一个教训,我跟您保证,他以后不会了……”于茱萸,这是违心的话,可苏朝歌的命抓在他们姓宣的手上,她不敢出言不逊惹怒他们,只能如此卑微乞求,说到这里却仍旧是说不下去。
    宣墨箴笑了,茱萸的印象中,从未见他笑过,他严肃的永远像神宫里那些周王朝的祖先牌位,他笑了,更让人心惊,茱萸那被吓到就要打嗝的老毛病都被吓出来了,在这秋雨之夜,“呃——”的声音显得极其突兀,也许是这意外又让宣墨箴开心一层,他甚至笑出了声,还好心指指桌前那椅子对茱萸说道:“苏夫人你坐下说话吧,如你所言,大家都是姻亲,算起来我还该叫你一声舅母。”
    茱萸站起来,不敢坐,拼命捂住嘴将嗝声止住,一张脸几乎要憋出血的感觉。
    “大祭司……”
    “我记得你是神宫山下刘媪家收养的那个女儿吧,和蘼芜很好,我时常听她和云兮提起你,你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人生吧?”
    宣墨箴要话家常的架势让茱萸很为难,不想接话却怕惹他不高兴,于是只得讷讷的点了点头。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神宫的小杂役会以这样的身份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可见人生无常世事无常,不过,我虽然很感慨这些,但苏朝歌的事是他咎由自取,现在大王震怒,就算身为大祭司的我也不敢去触逆鳞,不过,念在亲戚的份上,我可以安排你们见最后一面。”
    果然宣墨箴所谓叙旧不过是说着玩的,虽然他语气仍旧冷漠,可茱萸还听得出什么叫幸灾乐祸,也表明了宣家的态度,他们不会放苏朝歌一马的。
    茱萸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化成了泡影,她看着宣墨箴,眼前的人总是和神宫时的他重合,虚虚实实的让茱萸有些看不清,国都,权利,到底会改变多少人!
    见她不语,宣墨箴甚至似乎还有歉意,说了声“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我知道,大祭司说得对,人生真的恨无常,告辞了。”茱萸转身,手碰到门的那一刻她纷乱恐惧的内心神奇的平静下来了。
    “苏夫人!”
    “墨箴公子,我在神宫灵先殿里造化天地庇佑世人的神灵面前偷偷祈祷过,蘼芜告诉过我,在神灵面前无论高贵与卑贱都是一样的,我想,也许我也会得到神灵的庇佑。”
    茱萸走了,还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宣墨箴却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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