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然见他火急火燎的，便探头看了看远处，这里除了他之外便没有旁人了，“你找我？”
阿毅一脸着急地点点头，“我家将军马上要去白府提亲了！你快去拦着将军呀！”说完就拽着方然走。
“诶诶诶！”方然连忙挣开他的手，不满地道：“他去提亲，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着急啊，所以才来找月小姐你。”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嫁人。”
阿毅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方然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是将军要是娶了别人，你怎么办？他现在已经在礼部大人的府上商榷婚事了，若是商定好了，即刻去白府，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方然道：“什么叫我怎么办？他要娶别人是他的选择，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这是老夫人的意思，将军从来就孝顺，再不给贺家开枝散叶，会气死老夫人的，您又不肯当我家夫人……”
方然还没等他说完就一脚踹过去，骂了一句：“你好烦呐！”转身就冲进门里面去，大力地将门关上，可却还听见阿毅在外边不死心的喊，她忍不住踹了一脚大门，“你再喊我就跟你绝交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威胁的话起了作用，不多时就听不见阿毅的声音了，方然气不过地转身离开，可没走几步又气呼呼地折了回来，打开门喊阿毅，外面却空无一人。
方然站在门口，寒风吹着她发鬓处散落的发丝，心里急躁的很，总觉得哪里空落落的定不下来。
约摸半个时辰后，方然站在礼部大人的府外，抓起上面的铁环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招呼声后，她往后退了一步。
不一会，半扇大门便从里面打开，府内的府司见是一女子，便和悦地问道：“姑娘是哪位？”
方然朝他点点头，道：“请问大将军在里面吗？”
府司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方然，疑惑地道：“姑娘是？”
“我是秦国公府的，荀毅说他家将军在这里，劳烦您进去通报一声。”
“姑娘是有急事吗？”
方然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既如此，姑娘在此等候吧，我家大人正与大将军商议要事，吩咐了人谁也不许打扰。”府司说完，含笑伸手做了个‘请’，便退后将门合上了。
方然泄了气地低了低头，转身走到台阶上坐下，乌黑的长发垂落在地上，她伸手凑到嘴边哈了哈气再去暖要被风吹冻了的耳朵。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再次被打开，礼部大人和贺云扬走了出来，贺云扬今日穿了一件深蓝长衣，领口柔软的墨色狐毛护着他的脖颈，目光时刻蕴藏着锐利之色，盛气逼人，却在看到门口台阶上坐着的女子后，双眸渐渐地蒙上一层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怎么坐了个女子？”礼部大人疑惑地要上前询问时，却见身旁的贺云扬抬了抬手，眼眸却落在那女子身上，礼部大人当即便明白了是贺云扬认识的人，便朝他拱手躬身，走进府中去。
贺云扬放轻了脚步走进去看，却见她双手抱着膝盖，头歪着埋在手里，只露了一半的笑脸出来，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无言地脱下暖和的外衣轻轻将她裹住，他静静地蹲在她面前，能清楚地听见她沉沉的呼吸声，他望着她，想起了前几天与她的争执，便收回了视线，站起身来。
明朗的天空转而下起了透明的雪花，一片片打着圈儿从眼前落下，贺云扬看着天际，心底又莫名的躁动起来，这女人前几天才撂下狠话断然拒绝他，他有好几次都冲动地想要将她绑回来，可每回到了大门，又迈不出脚去，心中竟不愿对她对出强硬之事来，他恨这种拖泥带水的心思，可他真的是被她压得死死的。
感受到脸庞越来越温热时，方然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满天的飞雪，还有耳旁柔软的毛领，她抬头，看见贺云扬伫立在雪中，一身深蓝长衣，身躯挺拔，异常耀眼。
看着他出神地望着远边的天际，方然坐直了上身，抬手拉住他的衣袖。
贺云扬听见动静，忙侧头一看，却对上一张笑靥如花的脸，“有事便说。”他淡淡地道出，双脚不受控制地往前走。
方然随他起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让他停下，“我有话跟你说。”
贺云扬停了下来，凝视着她，心中奇怪她现在的举动，“若是有事求我，便直说，无论何事。”
方然的唇角不自觉的往上扬，道：“真的？”
“无论何事。”
“我想听听你的心跳声。”
贺云扬闻言，不禁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突然钻进自己怀里，侧头听着他胸口的心跳声。
因她这一举动，贺云扬的心陡然加速的狂跳起来。
大雪漫天飘扬，却暖人心窝。
街道的另一侧，路人远远地看见挂着“勖王府”木牌的马车驶来后，早已让出道路来候在一侧，注视着马车从面前驶过才挪动脚步。
车厢内，身怀六甲的柳烟静静地靠着李彦歆的肩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
“冷吗？”李彦歆不放心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庞，如此寒冬，心里实在有些担心。
“不会。”柳烟温柔地说道，她身上已穿了十分御寒的冬衣，又有狐裘披身，更何况自怀孕以来她便十分怕热，如今到了冬季，更是比寻常人耐冷些。
“你若想吃承林轩的糕点只管派人请了师傅进府现做便是，何苦还要亲自来一趟，若是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柳烟抬头，温情满溢地望着李彦歆，笑道：“妾身可有大半年未出门了，再不出来走走，恐孩儿都厌烦妾身了，而且良太医都嘱咐妾身要多走动走动，这样生下来的孩儿才健康，将来长大了，就能多替王爷分担重则了。”
李彦歆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脸，不再多言。
不多时，马车便慢慢停稳了下来，李彦歆出来后，小心的将柳烟扶了下来，陆久安和红玉一前一后地为两人打着伞。
“给我吧。”李彦歆挽过柳烟的手，从陆久安手里拿过伞亲自撑着，不忘嘱咐道：“小心些。”
承林轩的掌柜早早的便接到了勖王和勖王妃前来的通知，早已携了一众人等等候在此，一个个头上肩上全是积满的雪花，也顾不上整理。
“王爷您看，今日的雪可真美，”柳烟伸出伞外的手接了几片雪花瓣，不多时便被手心的温度融化了，而身旁久久没有传来回答，她侧头去看李彦歆，却发现他失神地望着远处。循着目光看过去，柳烟正好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贺云扬和方然，他们二人走在雪中，走得如此近，一贯以严肃、不苟言笑示人的贺云扬，此刻的脸上总时不时扬起笑容来，因为他身旁的方然不知道在说着什么高兴的话语。
“王爷。”陆久安显然也看见了，便低头小心地喊了一声。
“此景正好。”李彦歆含着淡淡的笑容，视线久久落在他二人身上。
正在说着话的方然突然看见贺云扬停了下来，抬头就看见李彦歆和柳烟停在不远处，大概是自己的注意力全在贺云扬身上，才没有看见这么显眼的两个人，一时间也跟着驻足，望着李彦歆朝这边走来。
三人相互颔首后，李彦歆道：“自将军回京，匆匆一面后，再无畅言，今日恰逢，不如往承林轩小坐？”语罢，又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方然，“况且本王与月儿也是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大概是李彦歆唯一能用的措辞，因为这个词听上去总让人不忍心拒绝。
方然抬头看着贺云扬，显然是征求他的意见，贺云扬心中也不多想，只是觉得人越想回避某些事，便越解决不了问题，说道：“王爷请。”
一天之内，西锦国两位最有权势地位的人都聚在了承林轩，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这里的掌柜了，所以大到服侍，小到监膳他全都亲自上手，事无巨细。之前只是接到勖王前来的通知，如今贺大将军也驾临，所以承林轩的掌柜及时地让人清空了整条楼层的客人，生怕出现不好的杂音打扰到他们。
面对落座后，红玉将房间备好的毛毯细心地盖在柳烟的脚边，因她怀着身孕，这儿的人早已在椅背上制了一个柔软的垫子，好让她靠着舒服。
看着这儿的一切都为自己准备得如此细心，柳烟稍有歉意地道：“让两位见笑了。”
贺云扬道：“王妃说的严重，只是如此寒冬，为了身子，还是少出行为好。”
柳烟微微一笑，望着李彦歆道：“王爷细心，一切都想在妾身面前。”语罢，看着李彦歆投来一个温暖的笑容，便看向方然道：“许久不见二小姐了，今日可好？”
方然道：“多谢王妃挂心，一切都好。”
“大家尝尝这儿的茶，本王觉着甚好。”李彦歆话音一落，身旁的陆久安便上前提了茶壶依次给几人倒上。
方然看向陆久安道：“有热水吗？”说着，便将热茶
陆久安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稍等。”语罢，起身去拿一处火盆上烧开的热水。
方然伸手将热茶拿到贺云扬面前，笑道：“都给你喝，让你体会一下茶比酒的好处，省得你天天无酒不欢。”
贺云扬道：“茶苦涩无味，酒醇香满齿。”
方然不满地撇了撇嘴，却换来他兴趣一笑。
李彦歆看着这一幕，心头被一股难言的滋味填的满满的，失落至极，心痛难忍，他知道今后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无法再回到从前。
入夜，贺老夫人房内，贺云扬坐在床前弯腰小心地给贺老夫人洗着双脚，而贺老夫人则含笑注视着他，眼中满是慈爱，年复一年，她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精力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扬儿，今日去礼部大人府中谈得可还顺利？”
“礼部上下，是全面之人。”
贺老夫人忽而眯了眯眼，有些出神地道：“这是礼部分内的是，怎叫你与他去商榷？难道皇上的意思是要你前往迎接？”
“是。”
“燕塞与西锦从无往来，怎么今倒到想着联姻了？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贺云扬淡淡一笑，起了起身，身旁的天菱上前将帕子递上，贺云扬接过后替老夫人擦拭了双脚，起身轻放在床上。
贺老夫人也只他甚少在家中谈论政事，便想起今日差遣阿毅一事来，旁敲侧击地道：“扬儿，那白元家的女儿你可喜欢？”
贺云扬未答，只将她的袜子穿好，然后将一角的被子拉过来盖上，天菱此时也朝二人屈了屈身，收拾了帕子和木盆退了下去。
“你怎么不说话呢？”
贺云扬端坐在床沿上，一副心知肚明地模样，“母亲不是早已知晓吗？”
“我想听你亲口说。”
贺云扬忍不住一笑而过，道：“有一事想告诉母亲，我想把月儿娶回府，再者她通医理，也可照顾您。”
贺老夫人闻言，忙向前倾了倾身子，“就只为照顾我吗？你想清楚了，月儿还小，可别误了她。”
贺云扬郑重其事地道：“我心悦之。”
贺云扬夫人的脸上即刻露出喜悦的笑容，心下想着阿毅这小子事办的不错，便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这心可算是落下来了。”
看着母亲如此高兴，贺云扬也不在多加打扰，起身退了出去。
出了房门后，贺云扬突然驻足在候在门口的阿毅面前，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阿毅被他盯得心里发虚，立马低下了头，吞吞吐吐地道：“是……是老夫人出的主意。”
贺云扬笑了出来，抬手一拍他的胸口，“此事，办的不错。”说完，抬脚便走了。
阿毅长松了一口气，继而憨笑着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