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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战争无情

书名:万年如梦 作者:墨系974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9 07:59
    指挥营外,贺云扬麾下的几员大将凑成一团商议了刚才做的决策后便各自离去准备,只留下阿毅和高达守候随时听命。
    想起白日里的事情,高达狐疑地道:“那秦姓太医看上去跟个小娃娃一样,细胳膊细腿的,可不可靠?”
    “难道她用身体去思考?”
    高达不屑道:“身子瘦弱不堪,脑子也想必好不到哪儿去。”
    阿毅笑道:“她呀不是宫里的太医……”他话未说完就看见高达忽然往前走去,侧头一看,原来是二小姐端着饭菜往这边走来。
    高达拦在方然面前,板着脸道:“军医好悠闲啊,端着饭菜四处逛?给不长眼的人看了去,当心一巴掌拍死你。”
    方然见他对自己这么有敌意,虽想不通,但还是道:“我是怕你们将军饿死在里面。”
    高达冷笑了一句,“这是伙头该操心的事,你担心哪门子?”
    “我就担心了。”
    “没用,他的肚子,铁做的,谁也劝不了。”
    “输了给一两?”
    “一两就一两!”高达瞪圆了眼睛,丝毫不相信面前这个小娃娃。
    “等着掏钱吧。”方然得意拍了拍他身上的铠甲,抬脚就往里面走去,顺便还接收了阿毅举起来的大拇指。
    看着方然自信满满地走进去,高达心里忽然没了底气,又见阿毅如此熟悉地称赞,越想越不对劲,便走过去问道:“这小子怎么跟个娘们似的?你是不是认识他?”
    “认识,可熟悉了。”阿毅猛地点点头,一脸的坏笑。
    方然走近营帐后,迎头就看见贺云扬坐在桌前埋头画着什么,营帐中央摆放着两排蒲垫和茶几,四周除了一些竹简书便是高高挂起的地图。
    也许是闻到了饭菜味,贺云扬头也不抬地道:“端出去。”
    方然不在意地挑挑眉头,走上去将饭菜往桌上一放。
    贺云扬皱眉抬头便要训斥伙头孙,却看见是方然,眼底的不悦瞬间压了下去,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饭菜,突然不出声了,又低头在桌面上的地图上画着。
    方然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上面全是他画的圈圈,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有事?”贺云扬见她还不走,又问了一句。
    “对呀。”
    “说。”顿了顿,又道:“若是要离开,没的商量。”
    “好哇,你把饭吃了,我就不说这个。”
    贺云扬即刻放下笔来,将饭菜拿过来低头快速地吃。
    方然刚坐下去就皱了皱眉头,看着他吃饭的速度,跟倒进去一样,又发现他居然是个左撇子,可是他刚才写字又是右手,不禁摇了摇头,背过去靠着桌子感叹道:“还是当官好呀,连吃喝拉撒都有人惦记着,你说你一顿不吃吧,整个军营都跟着提心吊胆,生怕你会饿死。你自己想想,你要是饿死了,他们就没有将军了,没有将军,就没有人带着他们打仗,打不了仗,就没有人保家卫国,没人保家卫国就会家破人亡,这么多恶劣的后果,全都是因为你不吃饭造成的,啊!”方然说得正来劲突然痛叫了一声猛缩起了肩膀,手伸到肩上就去掰贺云扬突然掐住她后肩的手,“痛痛痛……”
    “你再说个没完,我就把你扔出去。”贺云扬松开她,感觉整个大脑都回响着她这一通乱七八糟的话。
    方然谨慎地往后挪了挪,“我可是好心说你。”
    “行了,你若真不愿意留下,我绝不束缚你,明日我派人送你离开。”
    “可是他们都以为我是随军的军医,我要是突然走了,会不会不妥?”
    “我说了你是军医吗?”
    “真的?”方然喜出望外地凑过去,“没骗我?”
    贺云扬看着她这么兴奋,心底不禁有些空落落的,“今晚你睡在我营帐中,明日辰时送你离开。”
    方然这才放心地坐了回去,不过她又想到了他目前的处境,便道:“麻黄草的事你心里有注意了吗?”
    贺云扬摇摇头,“翻遍了医书也未找到麻黄草的记载,但是以往槐阴与他国交战时从未有此听闻,所以我只能确定他们是第一次将此方法用在士兵身上,我若为料错,城中的百姓多半成了他们的牺牲品。”
    “这种稍有差池便会引火****的事绝对是需要大量的试验,但是我看那个槐阴人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难道他们会放任这么危险的东西在身边吗?”
    贺云扬闻言,忽然沉默了一会,想起了城内异样号角声,难道他们是通过号角声来指挥这些人?
    方然又提醒地道:“我想就像人们训马、训鸟、训狗猫一样的技巧,重复同一个动作或者声音来指挥。”
    贺云扬点点头,“号角声,起初我便发觉城内的号角声此起彼伏,规则有序,就像一个个进攻阵列。”说到此处,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握拳敲了敲桌面,抬头喊道:“阿毅!”
    话音一落,阿毅便飞快地进来了,“将军。”
    “让弓箭手待命。”
    “是。”阿毅领命,转身走了出去。
    方然道:“弓箭手?你是准备射杀吹号角的人?”
    贺云扬颇感意外地看着她,未曾想她神思如此敏捷,便道:“他们十个是我从三军中挑选出来最好的弓箭手,弓箭比强弩射程远,适合远距离射杀和暗杀,强弩又比弓箭凶猛,适合战场杀敌破阵。”
    方然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又突然有些不相信地道:“这么重要的人不比传令骑兵,肯定不会放在眼前当活靶,难道这十个人还有一双能穿透城墙的眼睛?”
    贺云扬不以为然地道:“若是连听声辨位的能力都没有,他又有何资格从千军万马中被我挑中?”
    方然无语地抿了抿嘴角,这人还很是自信到自负,“这么说,你们已经商量出夺城的对策了?”
    说到此,贺云扬顿了顿,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久久才道出两字:“围城。”
    “围城?”方然失声道出,“你要把他们困死在里面?”
    “麻黄草一事,围城是唯一能阻断药物运输的对策。”
    “就算是唯一对策,麻黄草只有槐阴境内有,他们既然发现了这种用途,难道你能保证他们不会更好的利用药物去对付其他城池吗?”
    贺云扬咬了咬牙关,道:“回虎城外修建的秘密地道不日便完工,不确定城内情形,我不会贸然下达围城命令,而麻黄草,我心中已有算数。”
    方然抿了抿嘴,为难地皱紧了眉头,她只是在想,出于情感,自己就这么离开始终不对。
    像是看出了方然心里的犹豫,贺云扬终止了与她谈论下去的念头,这里是前线,是战场,他心里甚至比她还不愿意让她留在这里,因为在战场上,他连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怎能保她毫发无伤?便道:“明日会有人将你安全送到西锦境内,到此吧,夜已深了。”
    方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将饭碗收好,未发一言地转身离开。
    高达看见她出来,立马去看她手里的木盘,空空如也,他抽了抽嘴角,伸手就在身上一顿乱摸。
    “跟你开玩笑呢!”方然抑制不住地笑了几声,将木盘丢给他抬脚便走了。
    高达冲她的背影憨笑了起来,忽听帐内传来喊声,笑容立即收了起来。
    翌日,方然被呼喊声叫醒,睁着惺忪的眼睛爬起来坐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扭头就看见桌上放着她的包袱和洗漱工具,这时门外的声音又传了进来:“秦公子?”
    “我就来!”方然大声应了一句,赶紧下床洗漱,无意间却看见房间的铠甲不见了。
    除了营帐后,才发现今日升起了太阳,一个身着便服的士兵连忙走上前行礼道:“公子可有东西落下?”
    方然摇摇头。
    “那公子随我离开吧。”士兵侧身让道。
    方然点点头,朝军营外走去,却发现整个营帐比昨天安静了许久,来来往往背着长矛的队伍也不见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后面一片玩不见一片望不见尽头的营帐,不禁问道:“军中的人呢?”
    “将军已在卯时集合军队攻城去了。”
    方然闻言,立即驻足道:“他不是说要弄清楚城内的情况才会动身吗?”
    士兵的脸上顿时蒙上难过之色,“城内的情况昨夜丑时已明了,据萠卫将回报,城中百姓无一生还,都成了槐阴人的试验品……”他话音刚落就听见空中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人的惨叫声传来。
    “军医!军医!”在方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转身就看迎面冲来一大群乌泱泱的士兵,一张张担架被他们抬了回来,上面躺着满身是血的人,还有一个断了半只手臂,流了一地的鲜血。
    方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呼吸变得急促以来,双手死死地抓紧了包袱,她看着他们一个个朝自己张口大喊,那眼中全是对生的渴望,她的后背猛地升起一股凉意,在看到一个士兵身上插满了利箭后,她将包袱往地上一扔,抬脚就冲了上去。
    军营尽头,伤兵陆陆续续地抬进一个偌大的营帐,抬着伤兵的人将担架放下后掉头就冲了出去,因为前方战场上,倒下了无数同袍。
    方然冲进来后,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看着满地的伤兵在地上痛苦地哀嚎,呻吟着满嘴喊的都是“军医”。
    “让开!”肩膀猛地被人一撞,方然踉跄地外旁边退,又有伤兵被抬了进来。
    “军医!”一个激动的声音响起,伙头孙跪在一个伤兵身旁朝方然大喊,“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方然紧咬了牙关,握紧了忍不住发抖的手快步走了过去,看见是那个断手的士兵,他此刻已经满脸发紫,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咬着一根捆子,残喘着余气。
    “剪刀给我!”方然跪在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断臂。
    伙头孙赶紧将脚边的剪刀递过去,却发现她的手抖得厉害,“老孙!这里快来!”有人在这时喊了一声,伙头孙顾不了这里起身就跑了过去。
    方然快速地剪掉他左臂上的衣服,布料被血浸得沉重,袖子一剪开,伤口立即呈现在方然的眼中,伤口残缺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扯断一样,里面鲜嫩的血肉全都翻了出来,如此触目惊心,看得方然差点窒息,她咬紧了牙关丢下剪刀,拿起一块白布在他的肩膀上死死地绑紧,他突然浑身一颤,嘴里不断地冒出血来。
    “不要,不要!”方然刹那间落下泪来,慌忙伸手捧住他的脸,接着他嘴里吐出来的血,她急忙往地上的盘子里快速地翻找,摊开一条白布,将药粉撒在上面,又朝他满是血的伤口上撒了厚厚的一层才将白布覆盖在他的伤口上,紧紧地绑住后,她立马俯身看着他的眼睛,“还好吗?你还好吗?”她颤着声发问,却发现他的瞳孔慢慢地扩张,一句话也没留下便闭上了眼睛。
    方然喘着气往后一坐,她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口,绞痛般的难过让她张了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军医!这人快不行了!”听见有人喊,方然如机械般爬起来,双脚却一软,又摔在了地上,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个朝自己喊的模糊身影,咬牙站了起来,跌得撞撞地走过去,可等她看清这个伤兵后,仿佛五雷轰顶般,她僵那儿,因为这人的喉咙处插着一支长箭,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后脖颈暴露出来的箭头。
    方然跪在他身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第一次觉得自己学的医术在这里完全没有用,她惊恐,她手足无措,她看着他的脸还这么年轻,她看着他艰难地朝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来,他动了动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却依旧努力地张嘴。方然俯身将耳朵靠近他,听着他微弱的气息,在他发出一些声音后,方然瞬间泪崩,晶莹的泪珠打在他年轻的脸上,他说他没救了,把药留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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