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菩提是佛祖座下十位弟子之一,号称解空第一。
佛祖,自然是万佛之祖。
解空第一被柳毅说成是忽悠第一,须菩提不仅没有生机,反而朝柳毅微微一笑,算是笑纳了柳毅给他取的外号。
人生何处不忽悠?
柳毅见须菩提面带微笑,不反驳不说话,禁不住摇了摇头。
“你让我别杀无生,当初我还以为,你与无生一体同源,同命相连。如果无生烟消云散,你也会因此陨落。现在看来,你果然是在忽悠我,不仅无生没死,就连你也还活着。”
柳毅剑眉一扬,又道:“以前在横山地界,你我也曾见过一次。不过,那一次是你一只佛手显化出了身形,也不知今日见到的,是不是大佛真容?”
“当然是真容。”
须菩提说道:“站在你面前的,是真真正正的佛陀。”
柳毅问道:“真没忽悠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
须菩提咬下一口烤肉,细细的咀嚼着,说道:“味道很不错,手艺极佳。”
柳毅眉头一皱,又问:“既然不打诳语,当初为何不让我诛灭了无生?”
“你诛灭无生之时,贫僧刚刚与诸多道友撤离战场,六域巡天身受重伤,由贫僧用一朵莲花载着肉身,一起朝着虚空深处撤退。一旦贫僧死了,六域巡天便生死堪忧。贫僧死不死没关系,若六域巡天令狐秋道因贫僧而死,贫僧就成了罪人。”
须菩提脸上带着一丝苦笑,说道:“贫僧本以为,无生一死贫僧必定烟消云散。可当你真对无生动手,将无生灭杀了一次之后,贫僧突然间修为暴涨,实力远超从前。贫僧干脆就不逃了,一边用佛法护卫着六域巡天令狐秋道,一边转身迎战那些追来的敌人,竟然战而胜之。旋即,贫僧不退反进,杀入群敌之间,替我方道友断后。正因为贫僧突然间实力暴增,众多道友才能安然撤退。那一场大战虽然败了,损失却并不严重。”
言罢,须菩提将手中烈酒与烤肉摆在一旁,双手合十,朝柳毅恭恭敬敬拜了一拜。
“柳道友在上,请受贫僧一拜。”
须菩提拜完了之后,才说道:“当初战局万分紧急,若柳道友没有诛杀无生,只怕贫僧未必能全身而退,今日也无法与柳道友把酒言欢。”
无生被杀一次之后,这须菩提居然实力暴增！
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柳毅并不知晓,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须菩提对面,等他回答。
号称解空第一的大佛,自然智慧不低。
无需柳毅多问,须菩提已是开口说道:“出家之人,讲究四大皆空、五蕴皆空。我须菩提却连心魔都抛却了,号称解空第一。可抛却了心魔之后,我却依旧牵挂着心魔,惧怕诛灭心魔之后自己也会身死魂灭,故而只把心魔镇压住,却不敢斩杀了心魔。”
须菩提一言至此,柳毅却依旧沉默不语。
“如生如灭理皆明,无相无为法不二,是故诸法空相……归元无二相,方便有多门。”
须菩提说着一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话语,又道:“我惧怕心魔死了自己也会死,故而不斩心魔,正好误入歧途。法门无二,若想更进一步,怎能怀着二心牵挂着心魔?斩却心魔之后,才真正做到一个空字,在柳道友斩杀我心魔的那一瞬间,贫僧才对‘空’字又有了领悟,故而修行无碍,再进一步,反倒是助诸多道友全身而退。如此诸多事情,全拜柳道友所赐。”
这一回,柳毅才恍然明白。
毕竟须菩提先前所说的,都是佛门的佛偈箴言,柳毅虽熟读佛门典籍,可又怎能完全明白须菩提这个佛祖徒弟的心思?
柳毅点了点头,大口大口喝着酒,问道:“大和尚,你现在又是什么境界?”
“贫僧一只脚,踏入了圣贤境界。”
须菩提神色无悲无喜,言道:“若再有所悟,就能成为真正的圣贤。等贫僧有朝一日成了圣贤,那就不会再忽悠柳道友了。”
“哈哈哈哈……你这和尚,倒是会说话。”
柳毅哑然失笑,对于须菩提的直爽十分欣赏,又道:“神佛之上的境界,就是圣贤么?”
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言下之意,指的就是圣贤不会犯错。
不会犯错误,自然就谈不上去忽悠别人。
须菩提刚刚回答柳毅的那一席话语,简直妙到了极点。
“神佛之上,是先天神魔。号称先天大神,或是先天大魔。先天神魔之上,就是圣贤,圣贤之上,就是天尊。至于天尊之上,则已能暗合大道,可名为道人。”
须菩提并不藏私,直接将答案说了出来。
神佛、先天神魔、天尊、道人……
柳毅当初第一次见到无生之时,无生满脸杀机要灭杀众人,那时候柳毅为了惊退无生,便释放出万雷之源,施展半道剑诀,假装成雪羽大尊的模样。
那时候,无生便说:“大尊！小佛区区一介蝼蚁,怎配得上死在大尊剑下?只有上古之时的先天神魔、圣贤、天尊,才配得上死于大尊剑下。小佛不敢用自己污秽的血肉,玷污了大尊的惊天剑道。”
无生的那一席话语,柳毅依稀记在心中。
从那一次开始,柳毅便时不时在心中念想,或许神佛妖圣之上的境界,就是先天神魔、圣贤,天尊这几种。柳毅却不曾料到,道人这个境界,居然还在天尊之上。
天尊,这个名字已是气象万千,恢弘无比。
可为何道人,还在天尊之上?
柳毅问道:“道人再如何厉害,也只是人而已,为何这个境界还在天尊之上?”
“修行,说就是‘修道’,实则是在‘求道’！”
须菩提面带微笑,指着千里长空,说道:“有一位老祖曾说过,世间共有三千大道八百旁门。而道人,则是位于三千大道之内,参悟大道之人。至于道人之下的神佛、先天神魔、圣贤、天尊,则只算是是站在大道的大门之外而已。”
闻言,柳毅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天尊以下之辈,站在大道之门外面,不得其门而入。入了大道之门,求而不得,又能如何?”
须菩提面带叹息,摇头言道:“入了大道之门,才算是大道中人,称作道人。”
大道中人！
才算是道人！
此话一出,柳毅已是完全明白了道人二字的真意。
只是,柳毅心中依旧有诸多疑惑,又问道:“雪羽大尊,难道就是天尊?”
“天尊尚在大道之门以外,怎比得了雪羽大尊?”
须菩提淡然一笑,言语中对雪羽大尊推崇至极,言道:“雪羽大尊,乃是大道中的大尊者,又怎是区区天尊,能比得上的?寻常修士若修炼成神,天下众生皆可视为蝼蚁。可在雪羽大尊面前,哪怕修成了道人,也是蝼蚁！只可惜大尊重伤未愈,实力非比从前,否则我等诸天万界满天神佛,何必遮遮掩掩,连神人秘法都不让人施展?”
原来如此！
柳毅心头一颤,未想到羽毛兄竟然如此厉害！
当年雪羽大尊曾说,在大神和妖圣面前,众生只是蝼蚁。而在他雪羽大尊面前,大神和妖圣也只是蝼蚁。那时候柳毅还以为,雪羽大尊这邪语是有几分吹嘘的成分在里头。直到六域巡天令狐秋道这尊大神出现,跪拜在雪羽大尊面前,柳毅才明白,雪羽大尊当初那一席话语,完全没有半点夸大其词的成分在里头。
今日听须菩提这么一说,柳毅更是恍然大悟,原来那个说话极其不靠谱的羽毛兄,不仅没有吹嘘自己的实力,反而在表达自己实力之时,十分的谦虚。
不论如何,就算当初雪羽大尊对柳毅说,天尊在他面前都只是蝼蚁,柳毅也是不信的。
柳毅目光深邃,仰望着无尽星空,突然间低头沉默了片刻,再朗声问道:“我兄长与你所说的老祖相比,更谁厉害?”
须菩提叹了一口气,似是刻意在逃避柳毅的问题,说道:“要打过了,才知道谁厉害。”
柳毅问道:“难道他们打过一场?”
须菩提并未正面回答,只指着头顶苍穹,说道:“诸天万界,因此战而起。”
柳毅又问:“为何要打,难道只为了比一比谁更厉害?”
须菩提说道:“理念不同而已。”
柳毅问道:“什么理念?”
“就因为这理念不同四字,漫天神佛妖圣,为此出生入死,征战不休,且万死不辞！”
这番话语,须菩提说得铿锵有力,视死如归。
万死不辞！
普天之下,谁不怕死?
万死不辞四字,怎能轻易说出?
尤其是这半只脚踏入了圣贤境界的须菩提,居然直接说出了这么四个字。
死,十分可怕。
可在某些时候,有必死更可怕的事情,于是死亡就变得不再可怖。
可是,须菩提所说万死不辞之事,到底是何事?
须菩提越是避而不答,柳毅心中就越是好奇,神色竟有些恼怒,追问道:“大和尚！你莫要再忽悠我,你且说说,到底是什么理念！”
“等到了那个时候,不需贫僧多说,柳道友自然会知晓。”
须菩提摇了摇头,言道:“道友快快吃肉喝酒,你我说了这么久,若再不多吃些,酒肉都凉了。如此人间美味,不可多得,怎可荒废了?”
不可多得?
区区烤肉和烈酒,对修行之士来说又算的了什么?
柳毅脸色一黑,瞥了须菩提一眼,说道:“你是借着与我应酬的名义,把佛门戒律放到一边不管不顾,趁机大吃大喝,是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柳道友不该揭人家的短啊。”
须菩提坦然受之,也不生气,说道:“此事你知我知就是,何必当着这么多道友的面,把贫僧心中龌龊的念头说出来?如此一来,岂非贫僧的光辉形象,全被柳道友你败坏掉了?柳道友你这种行为,完全可以看作是对朋友的不义,理当自罚一坛。”
柳毅与须菩提说话之时,周围之人全都在注意着他们,全神贯注倾听着。
众人早已被须菩提口中说出的话语,惊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鸡。而今忽然间听到须菩提这么一说,顿时就觉得这个大佛果真不是个正经人,正经佛……
“大和尚你面皮真厚！”
柳毅笑骂一句,果然自罚了一坛,说道:“为佛不尊啊！”
须菩提莞尔一笑,说道:“师尊有言,众生平等。我出家人慈悲为怀,哪怕成了佛,也不能高高在上。贫僧若不说些嬉皮笑脸的话语,在场诸位只怕会满怀敬畏,对贫僧敬而远之,贫僧怎能与各位真诚相处?”
凡俗世人有言:大神好见,小鬼难缠。
官场当中官儿越大,就越是亲民。
佛门的大佛,亦是如此。平易近人,不摆架子,与人说话宛若是春风拂面……
一场酒肉之后,须菩提神色越发的严肃,使得广场中的气氛,也变得有辛重起来。
呼呼！
须菩提挥动衣袖,朝着空中指了一指,顿时玄天洞天的天空开出来一道缝隙,显现出了苍凉空阔的无尽虚空。
“柳道友……”
须菩提清理了嘴边油垢,宝相庄严朝柳毅拱手说道:“今日贫僧来此,实则是有事相求。”
“何事?”
柳毅剑眉一扬,正色道:“而今你我已经是酒肉朋友,若是些举手之劳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拒绝。”
【作者题外话】:今天爆发一下,余下还有2章,和昨天晚上的时间一样,晚上8-9点。不说下午更新了,昨天说的下午都没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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