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俊面色带喜，快速答道：“他的癫痫病犯了，这次可真算天助我也，我们赶紧走。他一时半刻顾不上我们。”
亭絮心中一松，可是在转头时，却瞥见左之航异常苍白的面容，心中莫名地一痛。
那种忍受痛楚的表情，像极了离若。
总是笑着喝药，默默忍受病痛的离若，就是如左之航现在这等模样。
左之航依然躺在地上挣扎，他应该是可以呼救的，他的手下就在门外，可他只是咬紧嘴唇，不肯让呻吟叫出声来——也许在他心里，是不希望别人看到他这种样子的吧。
那是一个骄傲的人。如同离若。
“你不会打算帮他吧？”见亭絮顿住脚步，嘉俊微微一哂，说道：“你可不像一个有恻隐之心的人。”
亭絮闻言瞪了他一下，冷冷地说：“我们本不相干，而且逃出去，我也杀不了你，最后反而被你所制，我不走了，你走吧。”
嘉俊一愕，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难道你真打算留下了帮他？”
亭絮不再回答，只是转过身，毅然地回到了房中，然后盯着在窗外发愣的嘉俊道：“请转告陛下，亭絮虽然居心叵测，可是对他，却并无亏欠——他固然表错了情，可是我也付出了相符的代价，包括身体。希望陛下看在几夜春宵的份上，留住我义父承恩的性命。”
“承恩？”嘉俊双眸一敛，显然之前并不知道这个名字。
亭絮唇角浅浅一勾，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然后在嘉俊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笑容时，她已转过身，弯腰扶起蜷缩在地的左之航。
嘉俊还欲再问，房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显然是左之航的手下起了疑窦。
嘉俊遂不再纠缠，身形微晃，很快消失在不远处一丛茂密的林子里。
亭絮则扳开左之航咬紧的牙关，从怀里取出一粒丹丸，塞入他的口中，可是手还没来得及拿回来，便被左之航牢牢地咬住，亭絮吃痛地‘哼’了声，可是并没有再夺开，而是任由左之航咬着她，掌心很快便渗了血。
许是因为亭絮的药丸起了作用，左之航青白的脸色渐渐起了红晕，全身筛子般的颤抖也略略回复，紧闭的双眼，则缓缓地睁开。
睫毛轻颤后，亭絮看见一双冰冷如高山之巅的双眼，咬紧的牙齿也慢慢地松开。
亭絮缩回手，将掌心上深深的牙痕藏到背后。
“你为什么没走？”等症状完全平复后，左之航冷冷地问，全无丝毫谢意。
“我乐意。”亭絮站起身，从上俯视着他，“嘉俊已经走了，你留我下来也没有多大作用，是杀是放，发个话吧。”
左之航亦从地上爬起来，轻轻地弹掉身上沾染的尘埃，神情轻慢自然，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一般，与那个让亭絮心生柔软的病人判若两人。
亭絮在心中微微一叹，有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赌赢了。
如果左之航真的痛恨别人看到他方才的模样，那么，她便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正想着，左之航已经抬起头，淡淡地望着她，从她的脸，一直看到她藏在背后的那只影影绰绰的伤手。
然后，左之航说：“我不会杀你，只要你在，我相信九皇子一定会回来。”
亭絮皱皱眉，想分说一两句，敲门声响起，左之航抬手止住她的意向，然后转身向走进来的手下道：“带这位姑娘去梳洗一下。”
说完，也不再看亭絮，负手洒然地走了出去。斯文文雅，便如一个真正的文士。